隨手打發了那兩名負責帶路的獄卒,竹子鳶從他們手中接過鑰匙,自己動手打開了牢門,走進了這間整個地牢當中最昏暗的房間。
眼看著自己進入牢房之後,距離鳳琴半躺著的那張土炕,分明隻有十步不到的距離,可鳳琴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張土炕之上,連眼皮子都未曾動一下,竹子鳶立時便心中明白,這絕不是鳳琴至今不知道自己前來送她最後一程的事情,而是故作不知,擺明了不想搭理自己。
來此之前,竹子鳶本也不曾奢望著鳳琴會在這等時候,還假仁假義地給自己什麼好臉色看。今日朝堂之上,一次便直接定了她極刑之罪,其中舒宸妃也好,秦升也罷,哪一個不是被自己先逼問出實話來的?即便上朝之時,再宣他們一次,那也隻是為了當中坐實鳳琴之罪罷了。
再加上宮闈之事不宜多言,聖上要定罪,自然是拿國祭一事來做文章,這林林總總加在一處,除非鳳琴突然間智商一落三千尺,直接跌到了負數,否則便定然不可能看不出來,自己早已知曉一切,隻是明麵兒上一直在同她鳳琴裝傻而已。
臉皮已經公然撕破,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他們這對師姐妹的虛假情誼也算是就此演到了盡頭。如今再度相見,沒有了那一層麵具的偽裝,終於可以用最真實的內心彼此相對,這本來是竹子鳶很久之間就設想過的狀況。
可她卻萬萬料想不到,待得如此情景真正上演之時,彼此之間沒有互相謾罵,互相嘲諷,也沒有扭打做一處,而是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竹子鳶先打破了這等令人難熬的靜默。鳳琴微閉著雙眼,耳畔就隻聽得一聲長長的歎氣聲傳來,好似要一下吐盡胸腔之間所有的濁氣,歎盡自己心頭百千種慨歎一般。等待了許久,才終於聽到那個熟悉而討厭的聲音,幽幽然響起,回蕩在這間狹窄陰暗的小小牢室之中:
“師姐,師妹這裏略備薄酒,前來為師姐送行。”
“哼,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還要在此惺惺作態,說這些沒有用的?”
看見竹子鳶竟真的提了一個飯盒,從裏頭取出了不少事先備好的酒菜,鳳琴多少有些意外,卻也同時很是覺得可笑。想不到竹子鳶此人竟是這般一根筋,明明已經彼此都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公然撕破臉相對了,她卻還要在這地牢裏,再演最後一出戲。
可惜,她鳳琴現在沒有心情,再也不想陪這小賤人演戲了。
“師妹並不曾惺惺作態。”竹子鳶對鳳琴的冷語相向盡管說起來還是頭一回麵對,但絲毫也不詫異,也並不覺得這般模樣的鳳琴有什麼令人陌生之處。或許心下早已知曉了鳳琴的真麵目,故而才會覺得仿佛一切都順理成章,本就應當如此的吧。
竹子鳶仍是不疾不徐地說著話,自顧自地擺放碗筷,往酒杯裏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