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在這部小說的構思初期,為了熟悉主要人物,我為幾位主角寫了傳記。寫女主柳天藍的時候,一開始腦海中隻有一個清麗的形象,從某一刻開始,她終於打開話匣,娓娓講述起成長故事,包括那場童年之殤。我試圖安慰,她笑著說,已經釋懷了,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晚上。然後細細說起她和跳舞這件事和解的過程,眼神專注,完全沉浸在回憶裏。那些畫麵也在我眼前亮起——燈光幽暗,一個白裙女孩在青色草坪上旋轉跳躍,舞姿並不專業,但分明訴說著某種炙熱的感受。
柳天藍全然沉醉在音樂和舞動裏,沒有注意到,在操場的石階上,路燈照不到的角落裏,有一雙黑眸正注視著這一切——沈長風如是登場。
與其說是我創作了這個故事,不如說是柳天藍跟我分享了她的故事,而那個故事裏,有沈長風——她的驚鴻一瞥,當然也有陸雨——她繞不開的青春。
第一章 仲夏夜操場拾銀鑰 初秋暮笑敘兄弟情
一(一)
舊金山飛往上海的航班上,經過十幾小時的飛行,很多乘客一臉疲憊。一名男子正看著窗外滾滾雲團出神,回想兄弟們來機場為他送行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倏忽已三年。
(三年前)
浦東機場。
四名男子在安檢入口處話別,不時有行人側頭打量。一名男子留著卷曲的短發,看樣子不僅燙過,還染成了亞麻色,為原本就有些秀氣的五官增加了幾分時髦的異域風情,他端臂看了一眼手表,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兄弟們,每個人再跟長風說最後一句。”
倚靠在欄杆上的個子最小的男子搶道:“老大,到了美國以後,你要把心打開,充分發揮東方美男子的優勢,抓住一切機會品鑒各國美女,等我去看你的時候……”話還未說完,就被卷發男子打斷:“哎,一句話!”
“是一句啊!”小個子反駁道。
“你們家一句那麼長啊?”
“中間全是逗號!”
“得了,你們倆別吵,我還沒說呢。”旁邊一個男子扶了一下眼鏡,說道,“長風,你努力深造,我們先在這兒探探路,等你回來了,再帶兄弟們幹一番大事業。”
這場送別的主角穿著一件青色格子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敞開著,露出一塵不染的白色t恤領口。他就是沈長風。
長風笑著伸出手掌,與戴眼鏡的男子兩手相握,說道:“一言為定。”卷發男子笑道:“說得好!”小個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小白,你那一句也說完了!”
“你!”名叫小白的卷發男子似欲反駁,隨即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索性張開雙臂,與沈長風來了一個無聲的擁抱。這時沈長風忽然聽到窸窣細響,似有什麼東西落入他褲子後麵的口袋中。擁抱結束後,小白對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長風會意,不動聲色。
與兄弟們告別,過了安檢和海關,終於登機。長風放好隨身行李後坐下來,正要係安全帶時,感覺右側臀部被什麼硌了一下,伸手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亮閃閃的銀色發夾——金屬勾勒出一把鑰匙的輪廓,十幾顆水鑽鑲嵌其中,隻有最底部空出一顆的位置,顯然是原本嵌在此處的水鑽不知去向。
長風記得,他把這枚發夾交給小白時就是這樣,此刻發夾中間還夾著一張方形小紙片,上麵寫著“柳天藍”三個字。
“柳天藍。”
長風低聲默念,嘴角微微上揚,心道:小白果然查到了。飛機開始滑行,他把頭靠在椅背上,目光轉向窗外,眼前浮現一片舞動的白裙。
一(二)
(三年零一周前)
一周前,長風跟小白、包子吃過晚飯後,來到學校的小操場練球。兩小時後,三個人都滿頭大汗。包子癱在草地上直喊累,說什麼也不肯起來,長風說:“你們倆先回去吧。我再待一會。”小白看了一眼包子,點點頭,隨即把他拖起來,收拾了東西,慢慢向宿舍方向走去。
長風喝了幾口水,用毛巾擦了擦汗,開始練習射門。一小時後,又是大汗淋漓,坐在草坪上大口喘氣,心想:真是踢一回少一回了。再過一周,他就要去斯坦福讀研了。
這個小操場是他和舍友最常來的地方,從大一到大四,四個人在這裏肆意揮灑汗水,一天天褪去男孩的稚氣。小操場是這座校園裏最古老的地方,草坪年久缺損,石階上長著青苔,跑道長度也不標準,一圈隻有200多米。學校擴建後,修了氣派的大操場,這裏就幾乎廢棄了。他們常來,也是圖個安靜自在。
調勻氣息後,長風起身,抱著足球走到操場一角的石階上,打開放在那裏的運動包,把足球塞進去,脫下上衣。路燈照不到這個角落,他每次都在這裏換下濕透的球服。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不遠處一個白裙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穿過操場小門,走了進來。
長風微感詫異:應該快九點了吧?這麼晚怎麼會有一個女生到這裏來?隻見那女生手裏提著一個小筐模樣的東西,八成是浴筐,看樣子是剛從學校的公共浴室出來。女孩走到草坪上,將浴筐放在地上,來回踱了幾步,接下來的動作讓長風更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