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沒撒謊，林熹微的狀況，與他所說的分毫不差。
囈語伴有高熱，夢中不斷地喊著“娘”，散發著黴味腐朽的被褥，將她僅剩的生機襯的灰敗。
“如何？”
陳大夫診完脈，一臉凝重地將手枕收了起來，聽到林行淵的問話，麵上顯出一副為難之色，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林行淵道：“你但說無妨。”
陳大夫這才趕緊先行了一禮告罪，道：“相爺，請恕老夫直言，二小姐這症狀，與相爺您可說是一模一樣，隻輕緩程度有所不同，皆是體虛以致疾，這讓老夫想到了一味十分奇特的藥材，是以想先詢問相爺，您與二小姐曾經，可曾服食過什麼相同的食物麼？”
林行淵眉頭一擰：“不曾。”
“那便奇怪了。”陳大夫思忖道：“先前相爺的症狀，老夫確診之下，已略微有些懷疑，隻見相爺一直無有疑心方才擱淺作罷，倒一時以為是自己人老多慮了，可如今二小姐也出現如此病症，這便不免有些令人遐想深思……”
他突然間肅了神色，懇請道：“相爺乃國之砥柱，對於身邊事物，還請萬不可過於掉以輕心的好。”
林行淵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他，沉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陳大夫道：“若老夫沒料錯，二小姐這是中了不惑之毒，時已月餘，正值毒性正猛侵蝕腑髒之際，已然半身沒入黃土，此毒稀有，慣不常見，若非機緣巧合老夫定也束手無策，相爺或許有所不知，此毒乃……”
“一個月多前……”林行淵仿似想到了什麼，重複喃喃了這幾字，臉色漸漸變得灰白。
他知道不惑。
一個多月前，此物在朝中便已不算是什麼秘密。
可林熹微一個月前便中了此毒？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宮宴。
林行淵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了林婉妗的麵孔，林熹微宮宴遇險，他知與她脫不了關係，宮宴回來後，林熹微便確實一直身體抱恙，如今想來，竟原來是不惑麼？
他們可能是中了一樣的毒。
林熹微的與林婉妗密切相關，那麼他的呢？
林行淵踉蹌一步，行止在後托了他一把：“相爺？”
“無妨。”林行淵白著臉道，他看向陳大夫：“可還有救麼？”
陳大夫道：“相爺若是開口，那老夫定然盡力一試，隻是……”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此處著實非療養佳所，常年腐朽，濕寒氣重，於二小姐的病情隻怕有害無利。”
林行淵沉默了一瞬，低聲道：“那便搬出去吧，暫且先回臨冬閣養著，剛巧，我還有些事想要問她……行止，你來照看。”
“是。”
“若是醒了，遣人來知會我一聲。”
行止應下，目送著林行淵離開了寒院，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腳步，微微垂眼，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回頭，看臥於木板床之上的林熹微，剛看過去，林熹微便睜開了眼，蒼白無有血色的唇微不可覺地翕動，溢出一個沙啞的字音：“餓……”
行止垂手，掏出了袖中一直備著的一個饅頭，緩慢走幾步到床邊遞了給她，嗓音低柔：“委屈二小姐，先墊著。”
林熹微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接，為病態逼真，她兩日不飲水食，強行催吐，早已餓的牙根發軟，腸胃痙攣，聞這幹饅頭也覺香氣四溢，隻胃部有了條件反射性的反應，穀糧入喉便冒酸水，實在吞咽不下，當即一翻身又往外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