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一章出獄(1 / 2)

從監獄裏出來,剛好碰上一個初秋的清晨,明晃晃的陽光灑在眼皮頂上,我心裏想,舒服。警姐徐徐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靜香,走吧。這幾年在監獄裏頭徐姐沒少照顧我,心裏的感激卻老是說不出,心底那層灰色的疲憊還沒來得及揭開,就得趁著沒著落的困意跟她告別,我抬腿,跨出高高的門檻,向前走了幾步,回頭衝她使勁揮了揮手,徐姐站在門裏頭,抿嘴笑了一下,合上了大門。

我以為人都會有點舍不得,可這次走了我沒再回頭,三年過去了,我滿心裝的還是明遠的名字。明天的明,長遠的遠,這兩個簡單的字組合到一起,陰陽頓挫,韻腳漂亮,生生折磨了我六年,你要問我了,怎麼算得上是折磨呢,怎麼不算折磨呢,愛情就該是相互折磨的,能折磨人的都算是愛情。我抬頭迎上刺眼的光,立馬兩眼一黑,天旋地轉,仿佛頃刻之間又回到十六七歲的好光景——我堅信我會和明遠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春末夏初,你穿一件白襯衫,我偏愛蹭著你的胸膛和肩膀,欲女似的聞你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怎麼聞都聞不到頭,盡管整座校園被漫天的柳絮折騰的人仰馬翻亂七八糟,可是隻要看到你,我都覺得內心堅定踏實——滾你媽的柳絮吧,你們誰都弄不髒他。那場青春裏的大夢兜兜轉轉晃到了今天,我還是了慢了一步,沒能趕上他餘生預告片的首映,悲哀像水一樣滑過,這一趟回來就是秋天,我曾經最愛秋天,不,準確地說,我依舊最愛秋天,我會愛很久,因為在我心裏,秋天永遠值得被歌頌。

一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在監獄大院裏坐著發愣,徐姐從背後走過來遞給我一封信:“給你的。”剛開始我心裏還猛一驚:丫挺古典!都什麼年頭了居然還有人寫信,打開信封一看我立馬就懵了,明遠和白嬰的兩張小臉放在一起,下麵用燙金的字體印刻上“we’remarried”。我是坐牢了,但我沒失憶,明遠可是我的男朋友,雖然到截止到收信日期之前我們都沒正式說過分手,但他怎麼會跟白嬰搞到一起啊,我想不通,於是那封喜帖被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直到最後快翻爛的時候,我才想明白,這下沒錯了,我就是被綠了。

白嬰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記得非常清楚(事實上我打小就記憶力超群,白嬰說這一點兒也不奇怪,有些智障兒童雖然天生弱智,但就是在特殊領域有超凡脫俗的能力),有天我爸做好早餐,叫醒我和我媽,我們一家三口異常平靜地吃完那頓早餐,然後我爸放下碗筷,說:“我們離婚吧。”他的語氣像順著綢緞流下來似的溫柔,那會兒我還不太明白“離婚”的含義,就是覺得我爸無論做什麼都好吃,然後我也聽見我媽淡淡地回了句:“行。”再後來我媽帶著我搬了家,我再沒見過我爸。

我的新家和白嬰家是小區裏兩棟麵對麵挨著的別墅,新鄰居到了,白嬰的爸媽大手牽小手領著她來我家作客,第一次跟白嬰見麵我什麼都沒準備,反而一不小心把牛奶從二樓的陽台上直接灑了下去,幸好沒砸到白嬰的腦袋,隻是弄了她一頭的奶,她抬頭看見我,我以為她會嗷嗷大哭或者直接衝進屋子裏告狀,我心裏難過死了,正準備下樓給她道歉,結果她上來就握住我的手,特別激動地說:“其實我也喝這個牌子的奶的。”從那以後我倆就成了特別好的朋友,我自由奔放,白嬰隻對親近的人說笑;我沸騰狂暴,白嬰就像一壺煮開的水,永遠不溫不涼;我遇事容易失去理智,白嬰總能在背後及時拉我一把;白嬰跟我,一個靜若處子,一個動若脫兔,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明遠,我真的堅信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那對神雕俠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