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明非,今年26歲,是一名殮魂師。
我想絕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這麼一個職業,這不奇怪,正如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鬼魂的存在,認為這就是封建迷信。
站在我的角度來看,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反倒認為是件幸事。真的,有些事情,永遠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幸福的。
如果有得選擇,我也希望自己是這絕大多數人中的一個。這樣,至少我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一個快樂美好的童年,有父母的疼愛……
但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不容你挑挑揀揀。有些人的命運是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注定的。
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我是個早產兒,出生後的前三天,都被安置在醫院的嬰兒保溫箱裏。如果不是遇到我師父,我應該在出生後的第五天,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因無他,我的哭聲會吸引到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所以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要跟鬼打一輩子的交道。
不過,關於我過去的那26年,我不想多提。我寫下這些文字,並不是為了回憶。我也遠沒到回憶過去的年紀。
我隻是想記錄下一個殮魂師的真實經曆——出於一點小小的私心,或許有朝一日,當所有的真相終於能夠公諸於眾,你們可以知道,曾經有這樣一些人,生活在你們的身邊。
當然,也許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到,這些文字最終隻能被鎖在抽屜的最底層。更有可能,在此後的某一天,我就不得不結束這可笑的舉動,這些文字將和我一起被付之一炬。
但無論如何,從現在開始,我會把自己的經曆盡可能詳細的記錄在此,直到不得不結束的那一天。
那麼,就從兩天前的那起“凶殺案”說起吧。
死者叫李飛,29歲,某軟件公司的產品經理,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導致的全身各髒器功能衰竭。
就在市警局法醫鑒定中心的停屍間裏,王雲宵指著死者的屍體,信誓旦旦的對我說:“現場的情況你是沒看見,那血流的,我一點不誇張呀……有句成語你聽過沒?血流漂杵……”
王雲宵,市刑警大隊大隊長。一年前我剛到這座城市,調查一起靈異事件的時候,認識了這個家夥。
和我接觸過的大多數人一樣,起初這家夥並不相信我,把我當成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盡管我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但他還是不信,隻掃了一眼,就把證件從我手上打落在地,說:“宗教事務管理局?你他媽蒙誰呢?以為弄個國徽,蓋個鋼印,就真成國家公務員了?!”
這家夥蠻不講理,以冒充國家公職人員的罪名,把我扔進拘留所裏關了一天。
直到他的某位上級領導打來電話,證實了我的身份,他才不得不把我放了出來。
可還是威脅我說:“媽的,辦個案子這個來說情,那個來說情,連宗教局的都跟著來搗亂!小子,我警告你,現在、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再跑這跟我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當然,那件事情之後,我們成了朋友,他對鬼神這類東西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甚至轉得有點過,變得疑神疑鬼的——就是說遇上點什麼事兒,他都能跟鬼扯上關係。
特別是碰到這種棘手的案子,他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
我不得不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在故意推卸責任?
畢竟他們做刑警的也不容易,工作壓力很大。雖然現在不提倡命案必破了,但也是有破案率的要求的,破不了案,他這個刑警隊長少不了要挨頓臭罵。
可如果能把案子轉到我手上,他就能輕鬆不少。
我甚至能想像得出,他嬉皮笑臉的跟他們局長解釋時的樣子,“頭兒,這案子已經交給宗教局處理了。您就別操心了。”
我絕對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貨真就是這種人!
所以我懶得聽他胡說八道,打斷他說:“得了得了,還血流漂杵!你去的是案發現場呀,還是屠宰場呀?”
然後我伸手掀開了蓋在死者身上的白色屍布,露出下麵那張慘白慘白的臉。
這貨還在那磨叨,“哎,你別說,還真有點屠宰場的意思,就差大卸八塊了!”
我隻當沒聽見,借著頭頂那盞白燦燦的日光燈,盯著這張慘白慘白的臉看了一會兒,還真讓我看出點東西——就在兩眼間的印堂處,隱隱能夠看到一絲鬼氣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