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
這是楊昆被兩個眼神凶猛的小青年堵到街角時,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他非常確定,自己穿著剛買不久的紅‘褲’衩。
楊昆78年出生,屬馬,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雖然很鄙視劫道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行當,不過看到倆青年手中的球‘棒’和跳刀,他還是理智地舉起了雙手,說:“哥們,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話好好說……”
“說你大爺!”
緊接著,楊昆後腦勺就挨了一棍子。
他相當配合地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
對於他這種在社會底層‘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來說,被人敲悶棍不叫個事,受點傷、流點血也無所謂。
關鍵是這血要流得物有所值。
等養好傷,把那倆小子揪出來,得叫他們知道,昆哥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楊昆一邊暗自盤算著,一邊悄悄支愣起耳朵,留意周圍的動靜。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也無法確認那倆小子是不是已經逃之夭夭了。
萬一他們還沒走遠,發現自己醒了,二話不說上來再補一家夥,那才叫冤到家了呢。
保持著側臥的姿勢,閉著眼睛聆聽了片刻,楊昆開始納悶了。
四周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而且身子底下軟軟的,不像是水泥地麵,後腦勺也沒有太明顯的痛感。
什麼情況?
那倆小子趁他昏‘迷’不醒時,給他挪地方了?
劫道沒啥收獲,改綁票了不成?
懷著這樣的疑‘惑’,楊昆將眼皮睜開一條縫,然後慢慢睜大些,再睜大些,隨即便瞪得溜圓。
不但是眼睛,連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再也合不上了。
入眼是一張黑漆方桌,桌後的條案上擺著一幅鑲在鏡框裏的黑白相片,鏡框上方還挽著一領黑紗。
楊昆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幅放大過的半身照片。
照片裏的人微笑著,似乎也在看著他。
如此詭異的場景,楊昆心裏卻根本生不出半點‘毛’骨悚然的感覺來。
隻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對照片裏的中年人,楊昆絲毫不覺陌生。
那是他去世多年的父親楊建國。
這張照片也很熟悉,自打父親過世那年起,每逢忌日,無論他身處何地,總要‘抽’時間回趟家,在父親的遺像前上一柱香,灑三杯酒,落幾行淚。
蹲號子的那幾年例外。
仿佛思維一下子凝固了,楊昆怔怔地看著父親的遺像,許久之後,才如同從夢魘中掙醒般長長地出了口氣,低下頭,看見左臂上的黑紗,上麵一個刺眼的白字。
“孝”。
眨了眨眼睛,他從‘床’上坐起來,一聲不吭地打量房間裏的擺設,目光隨後落到牆上掛著的明星海報掛曆上,1994年,6月。
這一年的6月8日,楊昆的父親因肝硬化不治而終,年僅40歲。
猶自不敢確信地拍拍自己的腦‘門’,楊昆幹脆光著腳跳下‘床’來,掀開竹篾編成的‘門’簾,站在‘門’口,看著不大的院落裏那棵熟悉的梧桐樹發呆。
沒錯,這裏是他的家。
確切地說,是他20年前的家。
這棟他已經在這裏生活了16年,並將繼續在此生活下去,直到2007年左右才因舊城改造而被夷為平地的老宅。
看著鏡子裏年輕、消瘦、發長過耳的自己,楊昆終於清醒地意識到,時光倒流,他回到了20年前。
然後,他聯想到了那些已經被網絡寫手們炒來炒去都快炒爛了的情節。
什麼商海浮沉、官路青雲,什麼金錢如土、美‘女’如狗,什麼天下、快意恩仇……這一瞬間,他有種雙手叉腰、仰天放聲大笑的衝動。
20年啊,擁有領先這個時代20年的記憶,對於一向以‘混’吃等死為終極人生目標的他來說,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甚至都想在屋裏轉上幾圈,然後舉右手而唱偈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今茲而往生分已盡”了。
轉念想了想,他沒敢。
怕萬一觸怒了佛祖,哢嚓一個雷再給他劈回2014年去。
站在當地心‘潮’澎湃了好一會,楊昆才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腳。
從‘床’底下找出塑膠人字拖穿上,他從窗台上的一摞高中課本裏麵翻出作業本,找了支圓珠筆,開始製訂自己未來20年的人生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