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假如你問我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是誰,我會說是我自己。
我生出來的時候有一雙紫色的瞳仁,因此在懷若,我的兄弟姐妹都看不起我,說我不是父皇的種,是我母後在外麵和別的男人懷上的孩子,卻硬說是父皇的。
那個時候我九歲,母後總是默默垂淚,看著我那一雙紫色的瞳仁,連心都被扯去了一樣,母後很難過的對我說:君兒,母後對不起你。
我站在風中,任憑母後這句歉意的話裝進我的耳邊,無動於衷。
我是個冷漠的孩子,甚至在九歲的時候有過挖去自己那雙獨特的紫眸的想法,因為我與別人是不一樣的,我痛恨我的眼睛。
我的兄弟姐妹們叫我——紫瞳妖孽。
這個稱呼他們在父皇的麵前不敢說出來,但是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就很會囂張的取笑我。
有時候我甚至謾罵我的母後,我指著她問:“你說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孩子?為什麼大家都說我是野種?”
母後隻是掩麵而哭,不停地哭著,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話傷了她多深,她可以被人侮辱,被人取笑,卻惟獨無法忍受我那樣冰冷的眼神。
她耐心的蹲下身子,眼眶紅紅的,她說:“君兒,你是你父皇的孩子,倘若你連你自己都不信了,又怎麼想讓別人相信你?”
我明白母妃說的,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曾經在一個月前和風世湛打了一架,因為風世湛罵我很歡,並且語氣相當的惡劣,他是藍國妃的孩子,是大皇子,父皇看他的眼睛如此明亮,總是露出那慈祥的笑臉,這是父皇對我從來沒有過的。
我知道父皇喜歡他,他被我打哭了,就跑到藍國妃的懷裏哭訴,說我用妖法把他的臉打傷,藍國妃護子心切,硬是找我母妃討個說法。
“三皇子如此野蠻,當真無可救藥,還望妹妹多多教養,免得汙滇了您那賢德的稱號。”我躲在金色的琉璃後麵,看著藍國妃那張美麗的臉如此指責我母後的時候,我心裏極為的難受。
我認為是我做錯了,我不應該打風世湛,因為在後宮之中,我母親比藍國妃低一個等級,藍國妃指責我母親的時候,她一句話也不能頂撞,否則便是不敬。
我不知道懷若怎麼會有這樣的嬪妃製度。父皇的後宮很小,隻有我母後與藍國妃,這兩個女人之間,也就明裏客氣著,暗地裏鬥爭著,一刻也不消停。
母後總是看著我紫色的瞳仁說:“君兒,長大後你一定要勝過你的那些兄弟,否則等母後地位不保之時,也護不了你的周全。”
那時候,我十二歲,我說我懂了,母後放心,所以我必須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
人都是個自私的動物,什麼都為自己考慮,我想那時候我便是這樣的,因為我也耍孩子心性。
我喜歡一個人蹲在懷若空曠的草原裏,看著那明朗的天空廣袤無垠,我更喜歡夜晚抬眼凝視那亮麗的月色。
懷若的天空是沉浸而美麗的,而我的心也逐漸被渲染了。父皇生辰的時候,我因為不喜歡去皇宴,就撇下了那些大臣,自己獨自來了這裏。結果讓父皇在四大部落首領麵前顏麵掃地,我回去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這樣消息,因為是我母後強製的壓住了這些流言蜚語,他怕我受傷。
父皇有好多個月沒來母妃的宮殿了,我心裏自然懂得這個征兆,那是‘不受寵’的象征,母妃捏住我小小而修長的手指,輕聲道:“過幾日,你父皇會去見一個商旅,聽說是咱們鄰國最有錢的主子。君兒,你去見見吧,對你總是有好處的。”
我一向總喜歡忤逆別人的意思,因為我很固執,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可這一次不一樣,我不忍母妃的心受傷,所以我去了。
浩浩蕩蕩的車隊,馬蹄聲在空曠的草原裏響徹著。我屏息地看著遠方高高掛起的旗幟,入神了,而這一天,我碰到了我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無法忘記的癡情等候,那個眼眸閃爍著無限笑意的女子,她叫——嵇夕顏。
商旅的頭目會見了父皇,兩人熱情的擁抱了一下,父皇說:“歡迎你來懷若,嵇閩侯。”
嵇閩侯笑了笑,他說:“客氣了,風國主。”
然後,我眼角便觸及到一個身影,那個身影輕巧的從一個男子身上跳了下來,她抬起那雙月華一樣的眸子,撇嘴笑著說:“哥,懷若真美啊。”
那個男子捏著她粉嫩的臉說:“美是美,但是都沒你的心裏樂滋滋的美。”
緊接著,我便聽到那個嵇閩侯叫那個男子一聲:“慕晟,趕緊過來一下。”
那男子一身長衫,顯得英俊不凡,我略微地撇了一眼,也隻是緊緊地站著。
而倏然間,那個女孩跑到我的麵前,長大無比碩大的眼珠子看著我,然後用那清脆地聲音叫道:“哇,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鑽石一樣。”
女孩的語氣驚訝,這句誇我的話,透過她清脆如百靈的嘴唇裏輕輕地翳出,顯得尤為的響亮。
我的臉頓時一紅,緊接著,又鐵青了。因為她這樣誇我,會讓我覺得我更加與別人不同,那些兄弟一定會學著她的口氣取笑我的。
我的眼眸閃爍了一下,冷冷的看著她,而她卻不惱,屁顛的跟在我的後麵,嘴唇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你是那個國王的哪個皇子,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告訴我好不好?”
她就像是那棉花糖一樣,緊緊地粘著我,不厭其煩,我惱了,我怒,我生氣,全部都是因為我發現她是個如此特別的人。
“我叫你長卿好不好?風銀君這個名字太冷了,讀起來總是有些別扭,我喜歡叫你長卿,很親近的感覺。”
那時候我居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我心裏暗暗發誓,這個世界上我隻允許她叫我長卿,這也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我們掉進了冰崖之中,幸運的是,因為蒼天大樹的的支撐,我們掉入了冰崖洞中,卻意外的活了下來,之後我與她同時中了毒。
她中的是冰炫,我中的是火殞。
這種毒不複發的時候還好,複發起來是生不如死,我和她被救回來的時候,父皇就建議我與她成婚,理由很簡單:冰炫需要火殞做為解藥,火殞也需要冰炫做為解藥。
父皇與嵇閩侯深交多年,嵇閩侯聽後覺得有道理,可是夕顏的哥哥卻不同意了,她說夕顏還小,不能那麼快嫁人。
當時我已經十六歲了,剛好及第,可以成婚,而她隻有十一歲,於是她哥哥的理由成了拒絕的借口。
他拒絕的理由那麼坦然,然而隻有我知道,他嫌棄我,嫌棄我母妃是個妾,嫌棄我那雙紫色的眸子,覺得夕顏跟了我,一定不幸福。
那時候,夕顏站在嵇慕晟的身旁,一言不發,唇色因為中毒的關係,蒼白的如懷若天山常年不化的雪。
我隻是勾起那抹冷漠地笑容,看著這些小醜們的惺惺作態。
也許我就是個不幸的人,因此我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屬於自己的。比如,我想要夕顏,可是她卻不屬於我。
那一晚,嵇閩侯不知道和父皇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協議,總之,第二日,被告知他們要走了。
臨走前,夕顏握住我的手,她的手纖長而柔軟,而我的手,冰冷刺骨。她凝視著我的眼睛說道:“長卿,我不會忘記你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我想她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我不會忘記她,也不想忘記。
她走了,離開了懷若,也瞬間將我原本融化的心漸漸地封存了起來。直到幾日的割血我才知道,嵇閩侯和父皇的協議便是,為了兩個孩子活著,定期一段時間提供雙方的血液,並且嵇閩侯會給懷若很多的貢品,這也是父皇答應的最爽快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