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被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吵醒的時候不到六點,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翻個身準備睡個回籠覺,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黃豆大的雨滴毫不停歇的敲打著窗戶,發出激烈的“咚、咚”聲,這場雨自中秋過後就沒有聽過,這幾日越發勢大,對麵不過幾米的地方都看不見了。
任誰被堵在家裏半個多月都會覺得煩悶,更何況因著雨勢,本就陡峭的山路更加危險,連站都站不穩,更別提下山搭車回學校了,眼看著馬上就要開學了,他怎麼能不心急。
手機“嘟嘟“的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接起來,“我不是說了麼,別催了,你催我也沒用,我這裏封著路呢,我過去不了啊,我又沒有長翅膀不會飛!”
電話那端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突兀的拔高了聲音,“他還敢去找你?媽的我現在隻想宰了他,不要再跟我提他!你直接叫人打出去就行,心疼,啊呸,我會心疼一個背著我偷人的玩意兒,滾蛋!”
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猶自不解氣的把電話用力的從窗戶砸了出去,遠遠的還聽見“咚”一聲,回籠覺是睡不成了,他在床上發了一會呆,煩躁的扒了扒頭發,憤憤然起床穿衣服。
程墨今年剛剛二十歲,父母在兩個月前的車禍中去世之後,經營的公司隨之破產,家裏房產現金以及車禍賠償全部拿去抵了債,隻留給他卡裏兩萬塊的生活費,等辦完了簡單的喪禮他就隻剩下三千。
若是他不趕緊解決經濟來源,他很快就得麵臨餓死街頭的厄運。
但是在那之前,他的把自家父母的骨灰盒送回老家安葬。
可惜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父母過世之後的短短一段時間似乎他一生的厄運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富裕舒適的生活沒了,交往了兩年的男友在自家床上跟別人滾上了床,他氣的跑進酒吧裏借酒消愁被人上了,然後出來的時候暈頭昏腦撞進了一輛裝滿了貨物的大卡車下麵!
當場死亡!
他甚至還清晰的記得不知道是因為心肺損壞還是氣管斷裂而導致呼吸不到空氣那種絕望感,一點點的從心底裏蔓延至全身,看著昏暗無比的天空,無能為力,隻能等死!
然後他在某個慌亂的雜草叢裏滿身是血的醒了過來,明明眼睜睜的看著被撞飛了的胳膊腿又長回了身上,渾身上下連一絲傷痕都沒了,如果不是身上還穿著他之前那件浸了變得血硬邦邦的衣服,他甚至以為這就是一場夢魘。
他活了那麼多年,是堅定的無神論者,現在卻突兀的相信了有鬼神存在。
他被嚇到了,真真的被嚇到了,在那麼鋼筋水泥鑄就的城市裏沒有一個安心的落腳點,取了父母的骨灰連夜買了火車票趕了回來,幸好他從來不是軟弱的性格,跟男友大吵一架之後帶上了自己的存折跟證件,一件不落的躺在他身邊的小袋子裏。
程墨的老家位於川北地區深山裏麵,說人跡罕至倒不至於,隻是因為當地是典型的丘陵地勢,房舍又全是依山而築,若一戶人家尚在山腳,說不定下一家就在山腰之上了,人家之間距離非常遠,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
而程墨家的老房子就建在山腰之上,房子雖然老舊了些,院子裏也長滿了雜草,稍微拾掇一下也能住的下人,他從小住的慣了,也不在乎許多。把父母的骨灰盒送到祠堂那邊擱置好,屋裏幹幹淨淨的打掃了,就著冬日裏給祖宗前輩上過香,便心安理得的一個人躲在房子裏燒著鋸成小段的木柴煮著不停翻滾的火鍋過了年。
吃完一個人的了過年飯,生計問題就必須提上日程,他就讀的大學在國內也排的上號,出來的都是精英,他因為父母的喪事請了一個月的假,加上寒假也就兩個多月,馬上就要用完。
他若是想要回到學校裏,就得找到養活自己的方法,這一想就拖到了元宵,再過兩天就是學校開學的日子,他必須要趕緊返校了。晚上他從地窖裏翻出來一小筐紅薯,埋在火堆裏燒得香香的,窩在厚重的棉被裏小口小口的啃,啃完最後一個紅薯,望著外麵漆黑一片,心裏也是一片迷茫。
後來怎麼睡著的他完全沒有映像,隻是早晨起來的時候臉上不舒服,伸手一探,摸下來半塊壓扁的紅薯跟一把黑灰,他趕緊掀開被子查看,一看之下更是鬱悶,怎麼吃著烤紅薯就睡著了呢,現在床上到處都是黑灰,大冬天的又沒有洗衣機,還不知道該怎麼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