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棣忙道:“都已典當發賣殆盡了,因是暗中偷來的,父親也不敢露白。”
“我知道你們一定都賣掉了,不然哪裏來的錢去安置流民?”喬致和漫不經心地道,“我是問你們都賣到哪裏去了?總該有個買家吧?不然銀子從何而來?若無法將這些財物追回,你要如何證明你父親確實盜走了它們呢?不必擔心,即便已經轉了幾道手,東西還是能找回來的。那可是淮王府的東西,樣樣都有冊可查。”
周棣一窒,回答不上來了。此時他母親與舅舅便是能拿出些財物來,充作淮王藏寶,也無法跟冊子上的物件對上號。他心中深深埋怨二舅舅王慶山,怎會想出這麼一個錯漏百出的說法?
然而喬致和既然問了,他怎能胡編一個答案?隻得再次祭出老辦法:“此事乃父親交待手下親信去辦的,學生當時尚在京城,因此不知詳情,連他交待的是哪一個,也不清楚。”
喬致和心知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又笑了:“你不知道周康吩咐的是哪一個,倒知道他曾經吩咐過?也罷,我就信你一回,但這麼多的財物,價值又不菲,若是在清河本地出手,通共也就一兩家商戶出得起銀子罷了,找他們的老板來一問,便知道東西下落。”
周棣緊張地道:“父親本意是要瞞過眾人耳目,怎會在清河出售那些財物?自然是送到外地去了。隻是學生不知父親派的人去了哪裏,想必路途頗為遙遠,方能不留痕跡。”
“既然如此,那你父親平日倚重之人裏頭,可有在那段時日裏離開清河多時的?傳那人來一問,不就知道了麼?”喬致和笑笑,“這原也不是什麼難事。”
周棣背後冒汗了,深悔自己方才說錯了話,卻隻能支支唔唔地:“學生……學生……”
喬致和嗤笑。他不過是隨口胡編了一句話,就把這小子給嚇住了,周康跟王慶容生的兒子真是不中用!
他撣了撣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塵,淡淡地道:“想不起來麼?不要緊,你暫且在府衙住下,等你家裏什麼時候把這些財物找到,送過來,你再什麼時候回去。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他揮了揮手,便有兩名官差走過來,一人捉住周棣一隻手臂,將他拖了出去。周棣大駭:“喬大人!喬大人!學生冤枉啊!”但喬大人沒理他,隻是低頭喝茶。
等到周棣被人帶走後,他才放下茶碗,語氣平淡地說:“請出來吧。”
薑七爺打頭,帶著周康父女與青雲三人從隔間裏出來了。周康此時已經不再流淚,隻是滿麵淒涼,默然無語。一旁的周楠緊緊攙住父親,默默地抽泣著。
青雲先開口說話:“喬大人,劉主簿性子最老實了,他又是一心為流民謀福利,絕對沒有在賬簿上做手腳!”頓了頓,又補充道:“當時因為縣衙沒錢了,周大人下不了決心去安置流民,更擔心錢一花出去,縣衙連吏員的俸銀都拿不出來,沒法繼續辦公。因此劉主簿和我兩人窩在家裏,算了好幾天,用了無數張紙,才拿出了最省錢又周全的方案。當時的草稿我還收著呢,不信我回清河拿給您看!”
喬致和笑了笑:“你對他倒還真上心,周棣隻說了他一句不好,你便急不可待地為他辯白。”
沉默多時的周康忽然沙啞著聲音道:“當日流民安置,確實是多虧了劉主簿,他辦事沉穩,記賬也很老實,他絕對沒有做假賬,甚至連舊賬冊中的漏洞,也都是他找出來的。清河縣衙的公賬早就虧空了,隻是賬麵上好看。若我當真得了不義之財,根本不必重做假賬,隻要繼續用老賬,又有誰能挑出錯來?”
這是他頭一次開口,卻沒有為自己說好話,反而替劉謝澄清。青雲心裏很高興,心裏覺得他人品果然不錯。
喬致和看著周康:“建明兄總算開口了,不知我那日說的話,你是否已經改變了想法?”他指了指門外:“那樣的妻子,那樣的兒子,真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祖宗清名去換麼?”
周康閉上了雙眼,良久不能成言。周楠忍不住哭出聲來。
喬致和揮了揮手:“帶他們父女下去吧,讓他們好好想想。”隨從帶走了周康父女,青雲與薑七爺落在後麵,她有些不自在,不想看薑七爺,便又轉向喬致和:“喬大人?還有什麼事要我去做嗎?”
喬致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劉謝倒是個有福氣的,你一個幹女兒,竟比別人親生的骨肉還強呢。”
青雲幹笑。
喬致和深信自己的計策已經奏效,如今也不過是等周康父女下決心罷了,眼下已經沒有了能用上青雲的地方,便幹脆地揮揮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命人傳你。”
青雲連忙問:“大人,您打算什麼時候放劉主簿?”
“該放的時候,自然會放,你急什麼?”喬致和起身離開了,隻留下這麼一句話,青雲暗暗心急。薑七爺在旁笑道:“虞山侯府的罪證還未到手,鍾淮拿走的財物也未送到,此時放了你幹爹,難免打草驚蛇。薑姑娘放心,劉謝在牢中不會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