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謝聞言忙道:“定是我兄弟糊塗了,我回家親自向高大娘賠禮。”又在袖兜裏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出幾錢碎銀子給青雲:“你去酒樓裏買幾個菜,再打兩斤酒,預備晚上給我兄弟接風。他才從老家來,什麼都不知道,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好孩子,你多擔待些,千萬別跟他生氣。”
青雲接過銀子,笑道:“幹爹言重了,您的兄弟,就是我叔叔,有什麼好生氣的?我隻是怕他出門亂走會給您惹麻煩。您不知道,他不知是從哪裏聽說的消息,竟以為您已經升了縣太爺,大聲嚷嚷著這清河縣就數您最大呢!我怕得跟什麼似的,咱們家就住在後街,不但離縣衙近,左鄰右舍多是在衙門裏當差的人,若叫人聽去,傳到周大人和鍾大人耳朵裏,您豈不是難堪?”
劉謝嚇了一跳:“他竟然說這種話?!我知道了,現下我走不開,等一會兒我把事情忙完了,就告個假回去見他,無論如何也要跟他把話說明白了!”
等青雲去酒樓訂好了酒菜,約好了送貨的時間,再回到家裏時,劉謝已經跟劉明爭執起來了。她站在前院通向二進院的小門邊,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劉謝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劉明相信他並未升官,仍舊是個小小的主簿,隻不過是因為縣太爺有事,縣丞家裏又有病人,皆無暇料理公務,他才以第三號人物的身份暫時代理一段時間的衙門事務而已,要是讓人聽到他的兄弟說他是縣太爺,會得罪很多上司,然後他的官職就保不住了!
劉明顯然很不快活:“我聽家鄉的人說你升了大官,才過來投奔你的,你卻隻想著哄我,自己享富貴,把我丟在老家受苦!哪有你這樣的哥哥?爹娘去世時說的話,你都忘了不成?!”
劉謝很是委屈:“我哪裏哄你了?不是都跟你說實話了麼?你在老家怎會受苦?是有誰欺負你?這幾年我攢下點銀子,陸陸續續都送了回去,算來也能買幾畝良田了,加上咱們家原有的那些,每年出產的糧食隻供你一個人花銷,難道還不夠麼?”想想他在清河做了十年小吏,一年都花不到二十兩銀子,可兄弟在老家,光是田地的出產就不止這個數了。他一向覺得自己受點苦沒什麼,隻要兄弟能過得好就行,如今被兄弟當麵指責,腦子是無論如何也轉不過來的。
劉明臉色顯得有些不大自然,吱吱唔唔地說:“哥哥提那些做什麼?家裏雖有幾畝地,但如今天時不好,一年也出不了幾斤糧食,賣得那點錢夠什麼用?你離家多年,老家的人雖聽說你在衙門裏當差,卻又不見你回來,都隻當我吹牛,背地裏看不起我,我不知受了多少氣呢!”
青雲在門外聽著,心想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西北是鬧了旱災沒錯,可清河本地尚且風調雨順,更何況是劉謝的老家還要再往南走?聽劉謝提過,他家的田地雖不是上好,但也不差了,算是中等,幾十畝中等的田地,出產的糧食怎會少呢?這劉明定是隱瞞了什麼要緊事!
這時,劉明已經扯開了話題,向劉謝提起了另一個要求:“哥哥雖然不是縣太爺,但大小也是個官了。不如我就留在這裏幫你吧?給你打打下手,跑腿辦事什麼的,或者你直接在衙門裏給我尋個差事,讓我也能掙幾兩花銷?”他聽人說,衙門裏的差事可是肥差呢,靠著做主簿的哥哥,還不收錢收到手軟麼?
劉謝怎肯答應:“縣衙裏的差事哪有這麼容易當?你還是安心讀你的書吧,怎麼也得中個秀才,才好去見父親。當年父親臨終時,一直念叨著你的功名呢。進了縣衙做小吏,別的不說,科舉這條路就要斷了,將來子子孫孫都出不了頭,何苦來哉?”
劉明不以為然:“便是考上了秀才又如何?咱們村東頭那個窮秀才,雖有功名,卻隻能做個窮教書先生,教幾個蒙童,連頓肉都吃不起。我寧可做個小吏,不但吃穿不愁,出門在外,也比秀才威風得多。”
劉謝歎了口氣:“你這麼想,就辜負了父親臨終前的期望了。也罷,你且在這裏住些日子,等過了年,我再給你尋個差事,你試試看做不做得來,但要進縣衙卻是免談!衙門裏的差事,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多一個位置都沒有,你要進去,就得有人出來,還要給頂首銀。眼下我哪裏拿得出這筆銀子來?還是別做那等犯眾怒的勾當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