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蓁以為在此後的日子裏,媽媽會對某些事絕口不提,可是那一天,那些塵封的往事終於還是被說起。
喬蓁怔怔地看著媽媽的臉,這還是記憶裏第一次和媽媽談及這樣深刻的話題,即便是當初爸爸離開,他們也像心有靈犀般不去說起緣由,生活不痛不癢地進行著,後來家裏多了個陌生的男人,他們愈加變得疏離,變得陌生。直到去年夏天,安雨萱出現的那個夏天,他與媽媽,與這個家的關係才算緩和下來。
喬蓁的嗓子變得幹澀,他不動聲色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順著喉嚨流下,浸潤了他的嗓子和心扉。他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和爸爸為什麼......”
餘下的話,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媽媽卻笑著看向他,說道:“你爸爸是事業型的男人,從結婚開始便無法兼顧到家庭和事業,所以後來,他為了國外的項目,可以舍棄很多東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做他的負擔。所以,喜歡啊,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呢......”
這麼多年來,喬蓁隻能靠回憶和照片才能想起父親的臉,他曾設想過無數的理由,可是唯獨沒想到爸爸離開的原因竟然如此簡單。
他忽地釋然了,對媽媽說道:“所以能遇到劉叔叔也是很奇妙的事呢。”
劉叔叔不是別人,是立言的爸爸,喬蓁曾經強烈抗拒的那個男人,在這麼多年裏,不管喬蓁如何的冷言冷語,甚至是甩臉色,都一如既往地保持微笑,一如既往地照顧著喬蓁,維持著這個四口之家家。媽媽笑了起來,嘴角的弧度讓喬蓁覺得溫馨。
在那個溫馨的午後,喬蓁忽地又想起雨萱來,可他的眼神很快又變得黯淡無光,他垂下頭,低聲說道:“老媽,我可能真的生病了,看不到雨萱的時候,我總覺得心裏難受,看到她和別人太過親近,又會覺得不開心,我想把很多心事說給她聽,卻總是沒有勇氣。”
喬媽媽笑嗬嗬地對兒子說:“傻孩子,這就是喜歡啊,你喜歡雨萱,卻又不敢對她表白,因為你害怕有些話說出來以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喬蓁目不轉睛地看著媽媽,帶著虔誠的膜拜之情,仿佛所有心事都被看穿。
那天的最後,喬媽媽說:“我不反對你去喜歡誰,但是現在正是高中最重要的階段,我不希望我的兒子沉浸在某些不必要的煩惱裏。所有的決定權都在你手裏,你可以選擇跟雨萱坦白,也可以默默放在心底。不管是怎樣的選擇,也不管雨萱是怎樣的態度,你都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畢竟你是男子漢呐,別一頭紮進小憂鬱裏不能自拔,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去迎接往後的挑戰,也給立言做出些榜樣來。”
夕陽終於跌進夜的懷抱裏,喬蓁俯身看著夜色下的街景,想著媽媽說的話,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他陷入思索,涼風吹進窗戶,拍打著房間裏的風鈴發出清脆而動聽的聲音。這聲音讓喬蓁很快便從無盡的思考中清醒過來。
客廳的門被輕巧地打開,劉叔叔領著立言走進玄關。喬蓁走了過去,喬蓁看著麵前穩健的中年男人,他的手裏正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他笑著說道:“爸,我來吧。”說罷主動接過了劉叔叔手裏的東西。
這是喬蓁第一次那麼親昵地喚他,那個樸實的男人,因為喬蓁突如其來的改變,一時有些恍惚,他笑了起來,眼角有了細微的皺紋。
喬媽媽係著圍裙走出來,對著站在玄關處遲遲未動的三個男人說道:“磨蹭什麼呢?開飯咯,做了糖醋裏脊和紅燒魚......”
媽媽的話剛落,喬蓁和立言便相視一笑,然後爭相奔向了洗手池。
在那個暮春的夜裏,喬蓁的心,像一棵種子一樣,開始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