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我與小蝶的那番話,再見他,我眉目間少了慌亂,多了幾分淡定疏離。
再見他時,是在秦淮河上的雕花畫舫中。我在眾人麵前長軸翩遷,夜夜軸歌,緩歌曼舞凝絲竹。
低眉。回蜥。朱唇微起,輕平淺笑。舉手投足間,盡是一片嫵媚妖嬈。惹得那些個自認是風流才子的俗胎,止不助的流連花香暖帳。擲盡千金隻為見我婉轉一笑。
那樣如珠如玉的被捧在手中。不得不驕傲。
隻是越發鄙視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子。堂皇的光影下,談們的眼,早以把我身上薄薄的衣裙脫去千次萬次。可終究,是得不到的好。
人世間的所謂道理,我總算明白幾分。隻有他,始終是眉目淡定。除了初在畫舫見到我時目中一閃而過的訝異,再也不能見到別的痕跡。每每看住我時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不遠不近的晤定,叫人莫不請他的心腸。卻總輕易讓我心跳漏下半拍。
我不甘。小宛,何曾輸給任何人。何況一介凡胎!
我動了氣,合起芊芊素手,口裏念個訣,要將他的心肝看個通透,可是卻驚恐的發現,除了一片刺目的金光,我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巨大的回力衝擊過來,我一個啷蹌險些站不住腳。一顆心尚在胸腔突突的跳。
驚魂未定,不知是為了哪般。
隻好作罷。
除了他的名,我對他一無所知。
但看他緞色長袍寶石頂,也知必非池中物。
可是他不說,我就絕不問。由了他去。那些瞬息而過的功名爵位,對我來說,百無一用。
隻是那日他在我耳邊說出的名字,被我夜夜暖在眉間心底裏細細摩擦品味。與他交給我的那枚玉墜一並,貼身藏著,溫潤的聲了輝,耀我一身光芒。
福臨。福臨。
既知他是我的劫。那麼,我就不再躲閃。由得他去。秦淮河上夜夜春宵帳暖。雕花畫舫裏日日歌舞升平。
我千年修成的曼妙舞姿婉轉歌喉敏捷才思,換來花魁的名號傳遍京都。可是已久不見那雙似笑非下的眼。眼裏心裏,便似手了些什麼,霍霍的空著。
於是清冷了目光,素了淡妝。日日慵懶著身子,半蓬雲檳懷抱琵琶,心裏卻想著那不知身處何處的人能否聽到見錚錚的清音離腸的碭。
直到月後的一日,在人群中驟然在看到那雙恫銅的眼。心裏突然亂了分寸。纖手一顫,險些撥短古鯨須製成的琴旋。
許久未見,他仍是舊日的模樣。做在人群中無須過多動作,就那樣遺世獨立般傲然。似山間最最挺拔蓬勃的植物,傲然立在我的眼中,心裏。隻是那神情,隱隱有些疲憊。我不禁疑心,這雲餘,他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