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袋瞬間炸開,女子?女子?她是女子?
是啊!小狐狸是男子,小狐狸是他七弟。小狐狸逝了,逝的那日,他不敢去送行,不敢去看‘他’,且遣散了所有的女子,在爵落殿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聽及華爵天摟著‘他’的屍首許久,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那時,他才覺得他對小狐狸的情感遠遠不如華爵天。
亦不知是第幾日,阿翔來到他床榻邊,手裏捧著一碗湯麵,眼巴巴的掉眼淚,便說昨日裏,他喝酒喝得吐血,嘴裏仍念叨著“我對‘他’的情終究不敵二哥,不僅不敵,且用情不專,女子甚多。”
阿翔一邊掉眼淚一邊道“殿下,你對七皇子的情不輸二皇子,你為‘他’喝酒喝到吐血,為‘他’遣散了所有的女子,你對‘他’的情並不少一分,可現下裏,講這些還有甚用,隻是攪得七皇子不得安寧,便是泉下有知也不會安生。”
許是阿翔的言語起了作用,第六日時,他終於自頹廢中喚醒,站在銅鏡前一瞧,眼窩深陷,下巴胡茬厚厚一層,妖孽的臉蛋瘦削,模樣駭人的如鬼魅一般。
那時,老六偏巧過來,見了他這般模樣,搖搖頭,歎息道“一直知曉你對七弟的感情深厚,確不知如此深厚,二哥抱著‘他’屍首的事已然傳遍了華爵國街角巷尾,不堪入耳的話我便不多說了,瞧瞧,昨個兒我還吩咐嬤嬤準備了一份芙蓉糕,便說七弟愛吃,可織雲提醒了我一句七弟沒了,我方才恍然大悟,七弟真的沒了,便是紅豆酥餅也沒人吃了。”
爵落苦澀一笑,摸了摸有些紮手的胡茬,淡淡道“你可以讓織雲吃,守著那麼一個傾世美人,何愁寂寞?”
他正欲出去,推門的手瞬間僵楞在哪裏,頓了一下,才道“織雲最是不喜紅豆酥餅。”
鵝毛大雪依然洋洋灑灑,織雲站在一棵紅梅樹下,不斷的搓著雙手,那一身的嫩黃色小夾襖著實好看,因著天氣實屬寒冷,她臉蛋凍得通紅通紅,掛著珍珠墜子的耳垂也漸漸由白變粉,爾後,再由粉變紅。
鼻孔噴出的氣白茫茫的一片,臉色些許的難看,似同誰置氣一般。
那一身白色狐裘的男子正亦步亦趨的走來,身後是一排排雪中腳步的烙印,一張臉蛋說不出的俊朗,可謂倜儻風流,偏偏濁世佳公子,他手中抱著一紅色披肩,見那背影纖細瘦削的美人站在梅樹下,嘴角微微揚起,待走近了,方才小心翼翼的將披肩披在她身上,繼而打開油紙傘,溫溫柔柔道“回吧!雪那麼大,你身子要緊。”
她慢慢的蹲下去,身體瑟瑟發抖,看起來甚是可憐,如同被遺棄的小野貓,她並不理他,也不說話,就倔強的蹲在那裏。
那時,兩個人沉默。
沉默了半晌後,他試著去碰她,她確一把躲開,確聽他歎息了一聲“織雲,你想怎樣?”
她仍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將被一點一滴的耗光,忽然覺得織雲成親前同成親後判若兩人,成親前,她大方,溫柔,善解人意,兩人無話不談,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話題,便可以通宵達旦,那時,他覺得自己尋到了知音,覺得織雲是世上獨一無二完美無瑕的女子。
可成親後,她變得多疑,發脾氣,耍小性子,最多的時候,因著他一句話,她時長沉默,同他陷入冷戰,兩個人,甚至能冷戰幾天幾夜不說話。
她仍然渾身發顫,瑟瑟發抖,似木偶人一般,不言不語不動,他默默的歎息一聲,終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若然你喜歡在這裏,那便在這裏吧!若然你喜歡不開口,那便不開口,若然你仍是因為七弟吃醋,那便吃吧!”
他站起來,轉身欲走,走了兩步,才道“我同小七在一起時,的確比同你在一起舒心,因為,小七能同我暢所欲言,‘他’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倒不似你,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耐性,我猜測你的心思想法有些累了,也許真的累了。”
說完,瑟瑟發抖的她已經淚流麵麵,如今,他倒是直接,現下裏,自己同逝了的那個人都不如,她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並不若麵上的簡單,
她忍著抽噎聲,終是淡淡開口“看來,我終是敵不過你心中的七弟,你既是放不下‘他’,那麼,當初又為何同我成親?”
聽著她的話語,他僅是頓了一下,爾後,又邁開步子,緊了緊手裏的油紙傘,扭頭,本欲瞧上一眼,確猛然頓住,因為,現下裏,她不是蹲著,而是躺在地上,那件紅色的披風在白雪中格外的刺目。
那黃色夾襖的女子躺在雪地中,體態嬌小玲瓏,若一葉扁舟,又若一片落葉,輕輕一吹,便隨風而逝。
他捏著油紙傘的手緊了緊,骨節泛白,爾後,一把扔掉油紙傘,飛快的向前跑去,那時,他心底咯噔一下,仿若馬上停止心跳,有什麼東西似要自身體裏抽離一般。
其實,他特別特別的在乎她。
其實,他並不厭惡她,一點兒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