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的那晚,她胃裏仍然翻騰,臉色煞白煞白,酸水直往上湧,連及晚膳都未用一口,腦海中不斷浮現的便是他親手將黑色手套一寸一寸的取下來。
一遍一遍取下來,一遍一遍的展現,若撥開雲霧的秘密,一層一層的浮出水麵,他右手猙獰的很,同白皙修長的左手形成了鮮明對比,黑乎乎的小指僅剩下枯枯白骨,整隻手若覆蓋著一層黑色鱗片,連及那一層黑枯的鱗片都是那般的單薄,似是被燒焦了,除卻大拇指同食指尚且完整,隱約中能動彈幾下,其餘的灼燒的關節不剩,甚為慘烈。
作為雕刻的手,現下裏明顯的殘疾,她那時忽然後悔,自己讓他做‘籃球’的想法無疑是對他的侮辱,或者確切的說是在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那時,她倒寧可冒著不做‘籃球’的想法,也不讓他舊傷疤並新傷疤的心裏不自在,不舒服,種種的難過也僅有自己知曉。
他優雅貴氣的將手套重新戴回去,同方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半晌,才幽幽道“‘籃球’我會努力去完成,不過,在此之前,你且聽….且聽….聽我講….”
當時她如同催眠,聽他聲音發顫宛若隱忍的講述那日滔天大火,據說他一個叫同真的徒兒也思慕於煙雨,因此縷縷及她告白,追得執念瘋狂,甚至…..已經發展成了偏激。
他執念,煙雨亦是執念,拒絕的相當冷冽徹底,絲毫不給他丁點機會。
據說有一次,煙雨正在後堂廚房做飯,他便跪在外麵,聲稱若然她不同意同他一起,那麼…..他便是死在那裏也不起來,結果是,煙雨及他不理不睬,任他在地上跪了一晚。
再後來,他因著餓了兩日,再加以跪了一夜,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醒來之後,又是一通不死心的窮追猛追。
結果的結果,可想而知,還是原來的結果,他愈是這般,煙雨愈是反感,甚至因為他偏執的追逐,將他罵的體無完膚,一無是處,甚至拔劍,因著過激的行為將他刺傷。
那一晚,同真提著一壺酒,仰頭,站在她寢殿的外麵,抬頭時,已然淚流滿麵,他近乎癲狂的笑,瘋了一般的笑,爾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滿臉斑駁血點兒,甚至嘴角上沾染著黃泥土,黃泥土裏亦混著血漬,但是…..他踉蹌的爬起來,瞧著不遠處已然摔得七零八碎的酒瓶。
爾後,眸子愈加陰鷙晦暗,同將一切都豁出去的模樣,火把子燃了她寢殿時,她正睡得酣甜,而他已然奄奄一息地躺在她寢殿之外,他嘴角鮮血不斷流出,抬手間,已然目光迷離,那時火勢已然極旺,他抬起顫抖的手,眼眸裏除卻淚水模糊之外,還有一絲懊悔,是的,他懊悔了,悔不當初的是自己癲瘋的偏執,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那扇門火勢越來越旺,他依然維持著那番姿勢,雙手打顫,仿若觸摸她微笑的臉龐…..再後來,他失去了知覺,再然後….
灼華發覺滔天的火勢時,若然為時已晚,裏麵微弱的聲音確讓他心如刀割,她說“灼華…..灼華救我,咳…..”爾後是接連不斷的咳嗽聲,愈加微弱,愈加微弱….
他不顧一眾弟子的阻攔,掩著口鼻,飛身躍入,心裏焦灼萬分,僅聽一聲低吼‘師父——’
他方才闖入火裏,濃滾滾煙霧嗆得幾乎窒息,煙雨正躺在床榻邊沿,微閉著眼,僅偶爾發出微乎其微的咳嗽聲響。
‘砰——’地一聲,燃著熊熊火烈的橫梁木瞬間坍塌,他快速玄身,那橫梁木燃得極旺,此刻…..便在近前,嗆得他幾乎不能睜眼,僅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