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關於汪季清的形容並不多,慕雲崢隻通過沈佑祺知道一些關於他的傳聞,說其人乃是一名白衣勝雪的美男子,且醫術造詣很深。
如今見著真人,汪季清雖瘦了些,但的確配得上俊美的形容,醫術一項還有待考究。
有好幾個呼吸的時間,慕雲崢與汪季清都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對方,石窟裏一片死寂。
該說什麼呢?告訴他他的親人朋友以為他死了甚至給他立了衣冠塚嗎?還是直接問他當初為什麼會被浮閻庭的教主抓了一直囚禁於此?
慕雲崢不知他的現實處境與心境,實在不敢草率開口。
汪季清一笑道:“你是不是認得我?”
慕雲崢點頭,斟酌道:“我曾聽過江湖傳聞,且有幸去過步虛堂。”
他心裏有些虛,不知汪季清知道他口中的“有幸”是“大鬧一場”的含義後會有何想法。
既然汪季清本人提起了,沒慕雲崢便也順勢問下去道:“敢問汪前輩是為何會被囚禁於此?汪堂主他們……一直都很擔心前輩。”
“他們麼……”汪季清苦笑著道,“是我對不起我大哥和二哥,他們還好嗎?”
“兩位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汪季清連說了兩聲,好像這樣就能彌補他的愧疚和思念。
汪季清頓了頓,道:“很久以前,我救了邪魘的女兒,但我最終是沒有保護好她,叫她受了傷受了委屈。我想去找她,想向她道歉,但一離開步虛堂便被邪魘抓住了。
“邪魘那時很憤怒,要遷怒於整個步虛堂。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又怎能連累無辜的人?我便自願隨他上了天山。一開始邪魘還抽過我幾鞭子,但因我身子實在太弱昏迷了好幾天。那時我以為我會就此死去,沒想到邪魘竟花了許多功夫,硬生生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往他後再未折磨過我,飲食起居也還算周到。他在此設了許多高手,自己隻是隔一段時間來看看我。這樣一晃便是二十多年。”
汪季清救了鳳寐,卻反而被邪閻囚禁於此受了二十餘年的苦,真是不該!
慕雲崢邊在心中為汪季清抱不平,邊問:“邪魘為何要一直囚著你?”
汪季清想了想,幽幽地道:“他說,我與他一位故人有些相像。或許便是因為這份相似 讓他一直舍不得殺我吧。但這樣其實生不如死。”
他身材不算矮小,但甚是瘦削單薄,好似憑一陣清風便能將他吹走。他隻是站了這麼一會兒,竟露出一絲疲累,率先移開視線,拉過椅子坐下。
慕雲崢皺眉道:“汪前輩可是身體不適?”
汪季清擺擺手道:“我的身體打小便不好,站久了便會有些乏力,不礙事的。”
“都說汪前輩醫術高絕,是什麼疾病竟連您自己都束手無策麼?”
他苦笑說:“什麼醫術高絕的都隻不過是親友抬愛了。我隻是久病成醫罷了,是出生便帶著的病根子,實在難以根除。”
慕雲崢下意識點點頭,不覺想起自己的四妹慕雲姝,她也是從小身子便不好,大夫都說這是自娘胎裏來的病,還坦言她活不過六歲。
後來她遇上一個江湖劍客,按著他開的方子幾乎日日服藥,身子雖一直虛弱,但還是活到了二十五。
這個劍客真的是名副其實神醫!
若當年她雖那個劍客離去,說不定早已是健健康康的,那麼今日她會不會有另一番不同的經曆呢?
“說來,你為何會來此?”汪季清試探著問,視線落在慕雲崢腳上的鐵鏈上。
“我……實不相瞞,我被浮閻庭帶上天山,後來又被丟到了山裏,是糊裏糊塗走到此處的。”
汪季清皺眉道:“不久以前看守我的教徒陸陸續續都被撤走了,這麼多年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慕雲崢隨即想到了半路突然出現的鬼怵。若不是鬼怵的追擊,慕雲崢也不會在茫茫雪山之中找到這麼一處囚籠。汪季清如今又說看守他的人都被撤走了,慕雲崢不得不開始懷疑這一切會不會是鬼怵的陰謀?
一切隻是想他發現汪季清罷了?
但鬼怵為何要這麼做?
汪季清道:“這位兄弟,你還是快些走吧,若那些人突然回來驚動了教主邪魘,你可就危險了。”
慕雲崢也覺得此處不可多待,真是越想越不安。他道:“汪前輩,你同我一道走吧?”
汪季清搖搖頭,晃晃自己腳上的鐵鏈道:“此鏈是玄鐵所製,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況且我體內被邪魘下了蠱蟲,一日不服解藥必死無疑。”
“真是歹毒!”慕雲崢忍不住罵。
“其實浮閻庭中每一人幾乎都被中了致命的蠱,母蠱與解藥都掌握在教主或聖女手中,他們若生出背叛或離開教庭的心思,除非取得解藥,否則一旦斷了解藥或者被催動體內蠱蟲,重則能當場斃命。”汪季清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