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4)(2 / 2)

此時的夕陽已經隻餘下一抹緋紅的光暉,淺淺的投射進來,照射在她霜雪似的臉頰上,看著倒近乎透明似的白,隱隱的夾雜著一抹紅,像是桌子上的桃花凍,彼時緊緊的抿著唇,仿若在強撐著與他對峙一般。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著,緩了緩,那一向冷俊的眉目麵無表情的,淡淡的說:“喬雲樺這個人真是無孔不入,前些日子你不是還救了他一命麼?”這樣說著,卻忍不住勾唇自嘲的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他對你來說很重要,以至於你幾次三番的保護他,甚至不惜一次次的與我作對!”他的聲音終於夾帶了一絲可以分辨的憤怒情緒,唇畔的笑意愈發的深了,可看在眼裏,卻透出荒涼絕望來。

眸光緊緊的看著她,仿若要溢出火焰來似的,聲音卻仍舊帶著壓抑的理智,說:“你知不知道,這樣的暗殺行動,他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即使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殺了我,你還依舊選擇維護包庇他。在你的眼裏,到底是將我看的太過強大,還是其實,你從來都不將我當做一回事呢?”

沈薔薇從沒有見過他這樣黯然神傷的神情,一瞬間隻覺得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頭,連眼眶都變得灼熱起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隻是深吸了一口氣,略有些怔忡的看著他。

蘇徽意卻瞥開了眸子,像是掩飾眸中那一閃即逝的神情,嘴角緊抿著,頓了頓,才輕聲說:“我倒真的很好奇,如果他日我與他隻能活一個,你又更希望誰活著。”

沈薔薇被他這一句話驚得不知所措,臉上的錯愕是再無法掩飾的,這會兒隻覺得鼻子發酸,還不及仔細的去想他說出這句話的用意,眼淚已經先一步奪眶而出,她隻覺得身上連一絲力氣都沒有,而耳畔卻依舊是他柔和的質問,仿若夏日的悶雷,轟隆似的讓心內炸裂開。

她無力的朝後退了退,臉上連最後一絲的血色也褪盡了。

其實聰明如她,對眼下的時局是看的清楚明白的,喬雲樺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他已經像是個脫韁的野馬,一個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自然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約束得了他。

原本她以為憑著蘇徽意的身份地位,再怎麼樣也不會將喬雲樺的挑釁當做一回事,可如今聽他這樣的質問,卻發覺自己從頭到尾都錯了。她有些站不穩的又朝後退了兩步,聲音卻還夾雜著一絲的冷靜平穩,“以七少的能力,又怎麼會允許發生那樣的事呢?”

蘇徽意原本一直垂著眸子,聞言卻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眉宇之間恢複了往昔的淩厲與淡漠,自軍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來,慢慢的將其打開,就見裏頭擱著一對薔薇胸針,那彩色的鑽石熠熠閃著光,看著絢麗奪目。

他看了一眼,才將盒子擱在了近前的桌子上,聲音淡淡的,“這是你父親生前留給你的信物,之前一直沒有給你,是擔心這個東西會給你帶來太多的危險,如今該受的苦楚也受了,是我們蘇家對不起你,現在我將它物歸原主,想要怎麼處理都隨你。”

他並沒有再看她,而是轉頭看向窗外,隔著厚厚的毛玻璃,就見遠處山清水秀的,餘光已經徹底的消散了,天幕呈深藍的灰色,像是沉在水底的質地飽滿的寶石,泛著點點華麗的潤色。

可是看的久了,卻覺得遠山一閃即逝的太過匆匆,秋意濃濃,像是再看不到翠色似的,尤其是這樣的時刻,愈發的平添了許多的暮靄沉沉來。

他頓了頓,才又說:“這一程我送你到陳家店,你想要從那裏轉道去扶桑也好,去美國也好,都隨你。”

沈薔薇驀地看向他,心內在一瞬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隻覺得呼吸都微微的發緊,卻仍舊竭力的克製著,他的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即使到了這樣的訣別時刻,亦是仿若泥塑石雕的一般。

她覺得自己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即使站在那裏一言不發著,滾熱的眼淚也湧了出來。火車還在朝前行駛著,過眼的景致匆匆而過,恍惚的看著,好似是寸草不生的平原荒漠,讓人看了心內空空。

蘇徽意沒有看她,隻是隱約的聽到低微的啜泣聲,他有些局促的轉過身去,聲音像是入冬的天氣,寒冷中夾帶著冰凍一切的決絕,“我不要你了,從此以後,生死嫁娶,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