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齊宣都知道,她還知道其實在康煕的心裏巴不得有人冒死攔轎告禦狀。一杯熱茶從她手傳入他手,康煕撫著茶杯繼續說:朕在想,若是有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敢拉轎告狀,那他除了要有天大的膽量,還是帶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冤屈大到要冒著被斬頭的危險告禦狀,如果不是橫豎都得死的壓力,誰也不會挑這條下下之路來走。
皇上,我們今晚可到揚州了吧?她轉了話題,康煕卻不覺突然,他拈須含笑:去拿盤棋子來,朕好好敲敲你的棋藝。
在揚州登岸,正是夜色剛至,岸邊蘆棚一排又一排地亮起紅紗宮燈,照耀著粼粼波光,涼風撲來,帶來一陣寒意。
皇上連日趕路,龍體甚是疲憊,臣奏請皇上先傳晚膳,再接見揚州各級官員。張廷玉作為隨駕侍臣,在康煕登岸之時如是說。
康煕認同他的說法,舉手示意那些揚州的大小官員可以不必再跪禮相待:罷了,都起來吧。
揚州知府莫繼昌早已接到快報知康煕有意在登岸後才用膳,所以著人準備了一大桌的山珍海味給康煕享用。康煕不喜擾民,巡幸時隻住在當地官員府衙,而來到揚州稍有例外,因風景怡人,故選擇住在天寧寺。但如今帶著女眷,實有不便,便在附近覓了一所宅園住下。
這宅園步移景改,壺天自春。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一石一階,一亭一閣,一山一湖,均如天然設置而自有柳暗花明、曲徑通幽的妙處。康煕沿路走入,被這宅子的迷人景致吸引,張廷玉一聽便說:這是當地鹽商洪振霖的一處別墅,知皇上前來,特捐作皇上行宮使用。
哦。康煕略含首,似有所思,卻並未道出。
康煕與眾官員打了個照麵,然後傳旨乏累,叫他們先行回去,明天再細議事務。一眾大大小小的官員便各自退下,眾人見康煕精神氣色緩和好看,心裏也覺歡喜。且尚有一晚時間讓彼此緩衝,明天的麵議對於他們來說壓力頓時減了叁分。
把內閣送來的折子拿來,你們也都下去,好好吃飯歇著,有事明天再議。
張廷玉和胤祥一直緊隨著康煕身邊,此時聽他這般說來,便領命退下。房內除了齊宣,連李德全也退了下去,康煕被她挽起袖口的時候感覺她手心冰涼,遂問: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剛才凍著了?
沒事,我天生就是個冷血的,待會兒吃點熱飯菜,自然就好的。她笑言,指著桌子上的食物:這麼豐盛的菜肴,估計花了不少心思。
就這點東西,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他著齊宣喝了一碗參湯暖身,然後自己再動筷:你看這宅子,哪樣不是巧奪天工的手法?揚州,是兩淮鹽商的聚居地,若將他們都子裏的銀子加起來,可比朕多了去。他沒有誇張,兩淮鹽商,富甲天下,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若是眼紅他們的銀子,想個法子拿過來不就得了。
被她說得笑了:你這丫頭,又不正經了。接過她盛的飯:朕來這裏之前得知了一個消息,胤禟和這裏的鹽商有關係,那院子裏的故娘和這裏也有關係。
齊宣聽罷,手中的筷子都有點鬆懈--她一向知道康煕雖然草草處理那事,隻是為了讓大家互打心理戰,自亂陣腳。一則令他們有所清醒,懂得及時回頭是岸,二來令他這次南巡之行,可以看出更多官員處政不足之處。但如今聽他這樣一說,才明白康煕一直沒有放下那事,他根本還想欲一查究竟。
皇上,那件事情,你打算要翻查?
朕從來沒說不查。他沒有半點猶豫:朕一定要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當中到底都有著誰和誰,朕一個也不要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