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美利誌帝辰日，博森市街頭的雪剛化，結了冰，天極冷。
“天氣這麼差，你腿腳又不方便，摔著了怎麼辦？”
“小粽子你別胡鬧，你賽文大哥明天還有事做。”
“大哥，那你下次來記著給我帶點好肉！”
“成。”
賀皂從中藥館裏拎著一副跌打藥走了出來，心不在焉，險些摔倒。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從陶大夫手上拿過來的那張方子。沒有如往常一樣直接回家給阿政捂腳哄他睡覺，賀皂點了根煙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家巷子裏的煙店。
在華國統治時期，煙一度作為重要管控品被限製經營，直到美利誌宣布獨立以後才開放經營。
即使這樣，能經營煙店的人，也沒有幾個普通人。
這家店的老板達哥是賀皂當年的戰友，他作為當年最早一批進入博森保衛戰戰場援助美利誌的華國軍人留在了這裏，娶了副市長的護士女兒。之後他又轉投商海，做起了百貨生意。不過，似乎他選的時候、選的行當都不太對，所以到現在，手底下也隻有兩家煙店，算是體麵人裏勉強維持生計的那一撥。
賀皂沒有搭理前台的夥計，徑直朝著後堂走了進去。
後堂裏隻一個精瘦的男人，穿著藏青色的皮袍子，整個人神在在地坐在後堂正中的主座上，嘴上叼著華國帶來的短煙鬥，一手拎著紅銅的手爐，一手托著紫砂壺正在練功夫茶，好不愜意。
賀皂一把上去拽下煙鬥，自己先嘬了一口。
“可能要出事了，達哥。”
達哥繼續往茶碗裏倒茶，也不抬頭：“你還有功夫抽煙，不是啥大事。倒是我，你再不過來配物資，我這一家老小可就得吃煙灰了。”
看鬥裏煙絲燒的差不多了，賀皂放下煙鬥抄起茶碗喝了起來，嘴上卻並不回答達哥的問題：“記得我哥嗎？他被軍情局派來了。現在上麵安排我去接應。”
“哥哥見弟弟沒毛病啊！喜相逢？”
賀皂搶過紫砂壺又倒滿：“可問題是我當年接替連長來這裏的事情，我哥哥不知道。而且上麵承諾給我的條件是，我哥哥就安心在中情局做他的首席易容師，不會涉險，更不會涉戰。”
達哥總算是停下了手頭的活：“那你來找我，是覺得有人在裏麵動了手腳？還是咋的？”
“當然，這種事，以我哥的水準，送幾個麵具過來就解決問題了。再說，現在華國軍隊步步緊逼，馬上又要進軍博森了，沒道理在這個時候才派他過來掩護這幫人撤退。”
“要我咋幫你？”
“去接走我哥，找個地方把他藏起來。”
達哥到底是商人，琢磨琢磨，把煙鬥、茶壺、手爐擺了一排。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你說，自從靈儡坦克，靈儡大炮、靈儡飛機一出，這世上哪個地方還是安全的？”
達哥依次指著煙鬥、茶壺、手爐比劃了起來：“在戰場上交鋒，正麵衝鋒的兄弟，子彈無眼咱就不說了，多少躲開了還能活一命。離遠點的，靈儡坦克一發過去，咋躲也不是事。再遠點說，哪怕在城裏，靈儡大炮一炮解決不了還有靈儡飛機。戰事一起，哪兒是安全的？活不活的下來都是命，不是說派到哪就一定死的。”說道最後，達哥把手爐在旁邊的案台上一扣，整把的老碳從其中掉落出來，達哥用茶碗輕輕一剗，落地，碳四散。
賀皂一時竟然無法反駁，要說服達哥，這腦子確實動的有點費勁，他隻得翻舊賬：“達哥，你還記得我當時和連長去買鞋嗎？”
“不就人家你倆當時一人看上一隻鞋，人小夥不賣，你們合夥湊著買了一雙，然後把人揍了一頓嗎？”
賀皂拿起茶碗撿大塊的碳又盛了回去，放在案台上，碳沾到茶碗裏的水，冒起白煙來。他又接著說道：“買是規矩，打是情緒，哪樣我都不想虧了。就像現在，死不死是命數，救不救是情分。”
“得，看來這活我不應不行了。誰讓你倆當年是因為救我，一個丟了右腳，一個丟了左腿。”達哥很是無奈地摸了摸手上的茶碗：“不過你得答應我，連長現在不在了，你不能出事，至少，至少阿政你得給連長帶大。”
賀皂也不承諾什麼，隻是給達哥交代兩具就離開了，臨了還從櫃台上順了兩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