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數不清的秘密,還有你聞所未聞的世界。人間才免一場紛爭,但離人間最近的某個地方,卻處處隱藏著危機與各色的居心。比如那江盛城境內的勇懷山,並不算高,遠遠望去青山悠然,片片白雲氤氳其間,似聽聞些許吆喝聲,再眯眼細瞧,發現那半山腰上,居然有個城鎮,那裏的炊煙和白雲纏攪在一起,把那小城畫成個圓珠似的,原來是勇懷峰半山腰伸出個台子,又有水流繞台經過,這地方真是奇,那水流像絲帶一般繞著山,最後又流入勇懷峰底,下流未進峰底處是一座神廟,叫做海神寺,那台子上的城鎮名叫西煌鎮,說到海神寺,是西煌鎮神聖的去處,聽聞那裏可以滿足來者的任何願望,常被拿來說的是鎮上一個叫尤花的婦人,如今她的男人相貌奇異,頭頂分散著幾處禿皮。在這以前,她因為痛恨丈夫趁她不在時與隔壁少婦調情,去海神寺不知許了什麼願,那少婦突發暴斃,死時正是在尤花男人的床上,從此尤花的男人得了一種怪病,看見女人在自己麵前笑,就發狂一般地縮進角落,無論拿到什麼都急著往頭上扣。有一次對麵街上的李大媽來串門,問尤花討幾個繡花紋樣,當時隻管笑著說話,正巧迎上在飯桌邊等著吃飯的尤花男人的眼睛,尤花正在炒菜,男人衝過來拿起鍋就往臉上擋。但是這尤花夫妻二人,一直無子,尤花永遠是一副橫橫的樣子,從不帶笑,不然她男人會發狂。這大概就是她許願的代價吧。許願是要付出代價的,海神寺就是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
距離海神寺不遠處的河邊是個渡口,田家老頭去世後,又來個擺渡的老頭兒,帶帽遮臉,不疾不徐地擺渡,從不攀談,不理會那些客套的寒暄。以為冷漠,卻又時常幫助那些運貨過河的人安置貨物,妥妥帖帖。看到過河的病人,也總是熱心地遞上隨身皮水袋的溫水。時間久了,大家知他不喜多言,也不過多攀談,但是都敬重這個孤僻但是熱心的老人。西煌鎮的人喚他老翁,唯獨這件事引起他的話頭,“你們叫我蟾翁吧!”誰都沒有聽出他喉頭夾雜著的奇異聲響。從此大家都喊他蟾翁。
江楓漁火,華燈初上,別看這鎮子小,但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晚上最鬧熱的地方自然是那煙花之地,但是最近這裏黯然許多,此日的鬧熱與往日也不甚有分別,黯然的是男人們的心。有個叫春生的姑娘,媚態連連,一襲綠花長袍,俏甜的小嘴兒,叫一聲哥哥,骨頭都酥碎了一地,她最擅長一邊唱著曲兒,一邊勾動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身姿曼妙,玲瓏嬌俏,時不時地假裝不經意間蹭到誰,被蹭到的那個便覺得溺死在了蜜窩裏。就這樣一個可人兒,一年前被鎮上的大戶候老爺領走了。這候老爺隻有一個老婆,聽說分居多年了。想著春生若是進了侯府,家裏一應事務還不都是春生說了算,候老爺膝下就隻有一個兒子,但是個癡兒。候老爺領走春生是為自己享用也就罷了,偏是給那傻兒子做媳婦。想當初春生極力地在候老爺麵前施展媚功,以為可以做個侯家小夫人,候老爺大手一揮哈哈叫著好,隨行的管家給媽媽遞了十倍的銀票,領著春生揚長而去的場景,大概是西煌鎮心碎聲爆響的時刻。但她畢竟是個煙花柳巷的女子,一旦被冠以“婊子無情”的名頭之後,就像一灘狗屎一樣被遺忘了。直到傳出消息,那春生虧得她做了個大美夢,原來是嫁給傻子,當初的悲喊與惋惜有多大動靜,如今的嘲笑聲就有多大。常逛酒樓的公子哥兒們這樣安慰自己,再等幾年,又有新的花兒要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