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兄生時貌醜,像蹩腳畫家未經構思信筆塗抹的劣作,二十餘年來孜孜不倦地進化,收效甚微。
曾被同學嘲笑說他是爹媽沒打草稿就匆忙創造出來的,氣得他好幾天沒去上學。
理所當然地不可能成為任何一個,哪怕是比他還醜一截的女孩心中樂於憧憬的白馬王子。
很醜的小山兄家裏也巨窮,至今仍蟄居在魯西北大地上已淘汰了十幾年的低矮土砌平房裏。
又醜又窮的他卻沒點誌氣,既不思變也未獨善其身,不良不莠。
懷著對馬克思主義這一顛撲不破真理的無限篤信,數著積攢了三年的一摞摞滿是紅叉的不及格試卷,即將回家種田--2004年的高考就要到了。
夏日裏浮躁,依附夜的慵懶,滿載人的期望與不安,在空氣裏充斥卻無從彌散蔓延。
高三(25)班朱漆脫落的前門大敞四開,像人打哈欠時聲勢浩大的嘴。
講台上班主任老高正口沫四濺地重複明天高考應注意的事項雲雲,頭頂冒汗,不厭其煩,活像個傳銷師在惑眾。
台下的學生們卻各揣心事,無心聆聽,臨壤的大多竊竊私語起來。雖然心裏腦裏全是明天的高考,但誰嘴上都刻意地避開這個話題。淨揀些邊三角四、無關痛癢的瑣事扯,大有誰提高考誰是孫子之勢,搞得教室裏嗡聲一片,像個馬蜂窩。
縱使是心裏緊張到脫水、擰巴成麻花的,也擺出一副備戰充分,輕鬆上戰場的灑脫狀。
這樣做一是為迷惑敵人,讓其他同學看到自己的胸有成竹,而使其未上戰場就心生怯意,最好今晚能自行了斷,明天也別考了;二是希望以此假灑脫能換來自己內心稍稍的真平靜。
還真有一點兒也不緊張的,李小山算一個。
他麵無表情地坐在最後一排,背靠著牆,半眯著眼,像一隻給太陽曬得慵倦的狗。
老高見狀火了,陡然來一肚子氣。但礙於特殊曆史時期,有火不敢發,有氣不能撒。
但氣在肚子裏憋著實在難受,心慌意亂,一激動不小心放了個毫不羞澀的屁,曲調雄渾悠揚。聲音大的比用黑板檫拍講桌更能吸引學生們的注意力。
台下聞屁哄堂大笑,離講台近的女生為避眾嫌,刻意地身子後傾以手掩鼻,力證如此鏗鏘有力的傑作,自己嬌弱的身軀斷沒有能力生產。
放完屁的老高,像下完蛋的老母雞,臉漲的通紅。
他畢竟見過大世麵,屁大的事還不至於使其手足無措。
忙借題發揮,自我解嘲道:“同學們,你們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特殊的曆史時刻要有一個鬥誌昂揚的屁噴薄而出麼?而且聲音是如此得意味深長,蕩氣回腸——這一響不同凡響——這好似萊克星頓的……”,
剛想說這好似萊克星頓的第一槍,轉念一想覺得似乎不太妥,改口道:“這是為你們高考即將打一個漂亮仗,即將高奏凱歌而鳴的禮炮啊!”
台下發出潮水般的笑。
安靜下來後,突然,在班裏成績向來排第一名的女生手捂住肚子莫名其妙地大笑不止,大眼鏡險些掉了。
老高不解,怕她是因為高考緊張瘋了,忙關切地問其故。
第一名一手按住臉上的笑,一手擦去笑出的大鼻子泡說:“我才反應過來你剛才的笑話,理解了它的含義——好象比大家慢了一拍。”
眾人尷尬地大笑。
小山用手捅了捅正在手叼食指聚精會神地看有色小說的同桌說:“你看那孩子都二到什麼程度了——老高的屁對他們來說是禮炮,對咱哥倆來說等於是喪鍾啊。”
同桌方年聞言樂得拍桌子大笑,引得全班同學好奇地回頭張望,嚇得他趕緊手忙腳亂地把有色之書往抽屜裏塞。
老高對渣子生從來漠不關心,也不予理睬,擠出一小撮笑,又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匆匆離去。教室立馬由馬蜂窩變成了菜市場。
幾個好事的湊過來,跟方年開玩笑道:“哥們兒,你不至於比第一名那姐妹兒還遲鈍吧,一個這麼直白的笑話反應這麼慢。”
方年打趣道:“比那要慘得多,我僅僅才反應到那驚世駭俗的一響是個屁——我剛還在納悶怎麼滿天出著星星會打這麼響的雷。”
高老師的屁呲得李小山腦洞大開,突然想到了他那個一年四季都酷愛穿黑色緊身皮褲的女語文老師——那皮褲密不透風。
小山想:她平時放屁的時候,屁是從哪裏鑽出去的呢?屁流會使得皮褲一鼓一鼓的嗎?
李小山受家庭影響,自幼性格內向怪癖,喜怒無常。並且像家長袒護孩子一般死守著這樣的性格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