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天氣很冷,大年三十的時候,下了一場雪,那雪下得特別大,而且整整下了三天。
那是我人生中見過第二大的一場雪,小小的農村全部被厚厚的積雪掩蓋了,一眼望去,白白的大地跟清明的藍天渾然天成,看上去很美很單純。
到了大年初二的時候,雪停了,大陽升起來,開始化雪,天氣就更冷了,有冰掛從屋簷垂下來,又大又長,像棒棒冰。
我們農村有個習俗,叫做初一兒初二女,意思就是大年初一的時候,做兒子的會在初一那天去給父母拜年,初二的時候才輪到女兒女婿,這個規定是什麼時候什麼人定下來的已無從考證,但村裏幾乎所有人都遵循這個規定。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很得特別快,煙花還末放完,轉眼之間就到了大年初二。
我記得那天雪還未化完,地上依然白茫茫的一片,天氣還很冷,特別是到了晚上,就冷得更利害了。
那天深夜十二點多的時候,很多人家都熄燈睡下了,村子裏靜悄悄的,就在這個時候,鄰居陽家突然傳來一陣狗叫,那叫聲尖而急,聲音裏充滿恐懼。這狗叫聲一起,家家戶戶的狗都跟著吠起來,寧靜瞬間被打破得四零八落。
很快有人大聲喊叫起來,跟狗叫聲混在一起。
出事了!
熄滅了的燈又亮了起來,大人們披著大棉襖,打著手電走出了門,叫叫嚷嚷著往陽家趕。
我那時候十七歲,已經快是個成年人了,所我爸也放心讓我跟過去。
這種舉村驚動的場景還是幾年前發生過,那是夏天,剛值農忙時節,也是夜裏十二點後,當村裏幾乎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有兩個小偷來村裏偷牛,一個在前麵牽牛一個在後麵趕牛,剛開始也是驚動了狗,狗叫聲一起,主人就知道出事了,急急忙忙起床一看,那兩偷牛賊趕著牛才剛出欄一會兒,主人拿了家裏的鋁盆一敲,村裏的人就都起來抓賊了。
牽牛的跑了,隻抓到了趕牛的,是外地的。村裏人對偷雞摸狗的人都很憎恨,偷牛的就更不用說了,結果讓村裏人綁在一棵老楊梅樹上打斷了手腳,綁了整整一晚,第二天送到派出所去了。
我和爸以為又是偷牛賊,就順手拿了鋤頭和夾煤的鐵鉗過去。
雪還很厚,一腳下去雨鞋幾乎要沒在雪裏了。
陽家離我們並不遠,但走了好一會兒才到,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看到陽家的大門洞開著,門口已經站了十幾個人,大部分是陽家親戚,還有幾個是先我們一步趕到的鄰居。
大門口上的門燈很亮很白,把他們的臉照很白慘慘的。
我爸扛著鋤頭大步走過去,急切的問:昨了?出啥事了?
人群讓出一條縫隙,我跟在後麵定睛一看,地上躺了個人,臉色青綠,口吐白沫,已經不醒人事了,他旁邊有個人半跪在地上給他掐人中,這兩個人我都認識,躺在地上的是陽伯的兒子,二十多歲,我們平常都叫他豬蹄。而他旁邊的那個是他姐夫,也是我們村裏的,叫易忠。
我爸說:“啊,怎麼了?怎麼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