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簡單的一句話,他掀開被子絕塵而去。
暮色降臨之時,跪在驚塵殿外的祈遠終於看到他騰雲歸來。
白色的雲霧蒸騰,緋色的霞光彌漫,他於紅白兩色之際緩緩移動,那一襲月白衫子被鮮血染得通紅,乍一看竟比那霞光還要刺目。
傍晚的風極冷極大,他寬大的衣衫上下翻騰,似乎整個人都要被吹得倒了,即使這般光景祈遠也能清晰地看到他收得極緊的雙臂。
他的懷裏分明躺了個白衣女子。
祈遠呼吸一滯,急忙駕上雲頭去迎,終究是晚了一步。
他像隻斷線紙鳶突然於雲端跌落,重重砸在驚塵殿外的白色石階上。
大片的鮮血從他早辨不清顏色的衣衫中滲出,純白的地麵立刻爬滿了紅色血流。
他掙紮著,移動著,想要重新將身邊的女子攬入懷抱,卻敵不過昏昏睡意終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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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已經是三日後。
天君在他昏迷的時候去過一次驚塵殿,看到幾乎沒了生氣的人,終究默許了祈遠的懇求——將傾瑤留在驚塵殿。
一個死人罷了,即使留在身邊也不過徒增傷感,又為何如此執拗?
隻是天君獨知曉他一向固執,認準的事哪怕頭破血流也要拚出個一二,卻不知他更是膽大,不僅想要留住傾瑤的身體,更想要救回她的性命。
甫一睜眼他便差遣祈遠將天宮所有典籍全搬入驚塵殿。
自盤古開天辟地至今已有幾十萬年,留下的書籍堆積成山,他就坐在浩如煙海的書冊裏不眠不休地翻了十幾日。
這些日子裏九重天戰神蘇醒的消息傳遍四海八荒,到驚塵殿拜訪的仙人絡繹不絕。
頭幾日祈遠還會跪在他寢殿外,哭聲哭氣地請他出去接見客人,後幾日幹脆直接貼了個告示,以身體抱恙為借口將客人通通拒之門外。
仙人們都對他為天下太平所做的犧牲表示敬仰,連叩帶拜地離開了。
送走了一眾仙人,祈遠心虛地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
。朱紅門麵上飛龍琉璃雕像在微薄的陽光下泛著層清淺的彩色,合著團似有若無的雲氣,顯得愈發朦朧眩目,頗有點清清冷冷的意味。
某日那扇朱門終於被人從內打開,他站在刺目的白光裏,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慘白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奇異的神色,仿佛是驚喜,又仿佛是哀愁。
他終於找到了令人起死回生的方法,魔族的聖物-絳靈可救凡人性命,修仙人元神,隻是在一萬多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裏,天君將違了天道的絳靈盡數毀掉。
若是旁的人看到這段記載定會心灰意冷,可他卻堅信絳靈仍存於世。
他在重陽殿外站了一月有餘,無論誰勸都雷打不動,直站得天君從一開始的矢口否認到最後的無奈認輸。
末了,天君終於將他“請”到重陽殿,兩人默默對立良久,天君才滿麵愁容地歎了口氣,道:“仙魔交界處有一湖喚作碧柯湖,湖中有一小島喚作扶柳島,島中有位仙人喚作朝暮。找到她,一切就會明了。”
是了,典籍所記絳靈就生在這片小島。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天君充滿倦色的臉,沉聲道了聲謝。
“起死回生,絕不可能。”
臨行前,天君站在金色琉璃殿中對他道:“猛澤,你會後悔的。”
他緊了緊合起的手掌,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哪怕會後悔
哪怕是錯的
我也要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隻是為了那個人
那個即使丟了記憶也忘不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