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沒能堅持住,我還是沒能做到隻要伊枕回頭,我便會在他身後。我們還是拗不過老天。在伊枕媽媽第一次來後的一個月後,我離開了......
如同預想的一樣,伊枕給他媽媽打電話後,伊枕媽媽並沒有放棄,一周來幾次,到伊枕家勸服我離開伊枕。起初態度強硬,後來苦口婆心,再後來,哭訴著說當母親的不容易,讓我放過伊枕,隻要我離開,就會給我一大筆錢,讓我今後能夠衣食無憂。每次我都不說話,縱使心裏難受的厲害,也絕不反駁什麼。
大抵是我的態度讓伊枕媽媽覺得我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伊枕媽媽在來來回回的第七八次,威逼利誘都未見成效後,讓保鏢把我的東西扔出了伊枕家,並在門口處給了我一記耳光。
人生就是充斥著許多的巧合,一個巧合就改寫了一段原本可能的曾經。說來真是戲謔,伊枕媽媽打我的那一記耳光正好落在回來取東西的伊枕眼裏。伊枕衝過來,攬過我,像瘋了一樣跟他媽媽吵架,伊枕媽媽一時受不住,血壓升高,突發腦血栓......
我至今依舊記得當伊枕看到自己的媽媽慢慢的倒下,像一片脫了樹枝的樹葉,緩緩落下時,伊枕眼中折射出的恐懼。那一刻,他木木的站著,仿佛世界之於他,什麼都變成了幻覺。隻是一瞬間,一刹那,一切的格局都變了......
伊枕媽媽在落地的瞬間被後麵的保鏢扶住,伊枕全身僵直,繼而踉蹌著跑過去,把他媽媽抱到車上,送往醫院。我看見他不斷顫抖著的手和踉蹌的腳步。我坐在伊枕身邊,一路上,伊枕半跪在地上,手輕輕的握住媽媽的手,直勾勾的盯著閉著眼睛,緊皺著眉頭的媽媽,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來。我在一旁,輕輕的扶住伊枕的肩膀,一股說不出的恐懼與絕望。
手術從下午三點做到第二天淩晨,當醫生精疲力竭的走出手術室後,麵無表情的搖搖頭。一場曆經九個小時的手術依然未能挽回伊枕媽媽的生命,伊枕媽媽帶著憤恨和絕望離開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著,邊哭邊打著自己的耳光,攔都攔不住。仿佛那一刻,伊枕恨不得死去的人應該是自己,他帶著歉疚活在這個世界上,從此人世上的歡樂都將與他無關,他將用活著來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伊枕爸爸趕來時,伊枕已經坐到了床一邊,眼淚已經流盡。
當趕到醫院看見再也沒有生命體征的愛人時,伊枕爸爸失聲痛哭。他趴在床邊,一句一句的念叨著:“老婆子,你怎麼舍得先走,你走了以後我要怎麼辦?老婆子,你醒醒,你說我們要一起的,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在場聽到的人都肝腸寸斷,潸然淚下。
伊枕爸爸掀下白布,不顧醫院的勸阻,輕輕的抱起伊枕媽媽,嘴裏念念有詞,抱著伊枕媽媽走出醫院,放到車後座上,輕輕的替她擦掉凝固在臉上幹掉的血痂,咧著嘴癡癡的笑著,繼而兩行渾濁的眼淚落下來。幾乎是一夜,伊枕爸爸白了半邊頭發。
我在靈堂外,陪伊枕度過了頭七,在那七天裏,我跪在靈堂外,朝著伊枕媽媽道歉。每個伊枕家經過的親人都會咒罵著我,有的甚至想要上來踢我兩腳。在那七天裏,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隻想陪著伊枕,陪他度過那最難熬的七天。在那七天裏,伊枕一句話不說,隻有不斷湧出的淚水和嘴裏的嗚咽聲。他常常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天,起來時隻會爬著走路。我常常看到他躲在角落裏,頭埋在膝蓋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哭泣。
我多想,那一刻躺在裏麵的人是我!
伊枕媽媽用生命把我們分開,此後,無論我們有多相愛,都沒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在逝去的生命麵前,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連同賴以為生的愛情。我們曾經以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拆散我們,那曾經堅守的愛情,在逝去的生命麵前,變得無恥,輕飄。
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命......
在伊枕媽媽送喪結束後的那一個下午,我回伊枕家收拾東西。順著玄關、客廳、廚房、臥室......輕輕的摸著。每一處地方都盛滿回憶,每一處地方曾經的影子都變得鮮活,仿佛剛剛發生過得一樣。我把每一處地方連同角落都細細的擦了一遍,每一個抹布到達的地方都沾滿了我的淚水。以後,這裏會是誰?誰又會成為伊枕的唯一亦或是摯愛?
在收拾完一切,哭到眼淚再也流不出來時,我放下鑰匙,拿著行李離開。門關上的那一霎那,我的心疼的快要死掉,蹲在門口處,臉抵著門,眼淚嘩嘩的掉下來。如果知道今天,我一定會早早離開,不在堅守,我不該執著的,我懂了,可是逝去的伊枕媽媽回不來了。
伊枕送我去機場,車上,流淌著淡淡的音樂,像有人哭泣一般。伊枕比七天前瘦了許多,也滄桑了許多,乍一看都不是原來的模樣。一路上,我們什麼話都沒有說,也不需要說什麼了,還需要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