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恩睜開眼，天上的雲走得很快，不，應該是他走得很快，但他現在應該躺在野地裏。而不是在一輛板車上。
“您終於醒了！魔藥師大人！”
潘恩費力地抬起頭看向前麵，是一對爺孫倆，老人在熟練地駕著驢車，他身邊的少年正為老人扇著風。
他不認識他們。
“你不記得我了嗎？”少年笑著摘下頭上的草帽，擼起額間雜亂的頭發，一朵淡藍色的花在他額間搖曳。
“你是那個墮···少年。”
潘恩思緒紛繁，眼前浮現了無盡平原上發生的一切。
平板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應該是一塊石頭，這陣小小的波動，讓潘恩冷汗直冒。他不斷平息著起伏的呼吸。
“謝謝！能停下車嗎？”
“不用！不用謝！！”少年連忙開口，車緩緩地減速，停了下來。
少年輕手輕腳地跳下車，走到潘恩身邊，“大人，您是想方便嗎？啊！不對，您一個上午就喝了一點點水，您應該是渴了！”
潘恩來不及說話，隻能看著少年歡快地跑遠。
“小唯是上帝的禮物。”
前麵的老人緩緩轉過上半身，斜對著潘恩。
“大概三個月前，他倒在我家門口。”老人點燃手中的煙葉，深吸了一口，“他渾身是傷，半張臉都腫了起來，我不想他死在我家門前，就想弄醒他讓他離開，當他睜開眼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潘恩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他覺得自己應該回答老人，但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半張著嘴，慢吞吞道，“我覺得···”
“不用回答。孩子。我隻是想和你傾訴。我很憤怒！”
潘恩睜大眼睛，憤怒，可他現在在老人臉上看到的是滿滿的幸福感。
“哈哈！不用懷疑，你看看我的腿。”
潘恩用右手撐起上半身看向老人，那是一雙空蕩蕩的褲管，他是個完全沒有雙腿的人！
“我年輕時有一雙強有力的雙腿，能夠在平原上奔跑打獵，那時候，我是村裏最優秀的獵人。但我的雙腿被失去孩子的母狼給咬傷了，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但我活了下來，我遠離了村莊，因為我討厭他們的眼神：同情、憐憫、悲傷、幸災樂禍、暗自竊喜！真是可怕！！我靠著這個老夥計搬到了新住處，那是個山洞，我還是個身姿矯健的獵人時偶然發現的山洞。我獨自、堅強地活了這麼多年，這個家夥突然出現，還滿眼同情地看著我！我當然憤怒！！我怒不可遏！！！他卻開口了。”
“‘你能幫我倒杯水嗎？’。哈哈哈！我當時就在想，難怪他會被揍得滿身是傷。他能給我帶來歡樂，所以，我給他倒了杯水，聽他說著這一路的驚險與交到的大人物，哈哈哈！實在是！實在是···”
“太傻了···”潘恩看著開懷大笑的老人，內心竟輕鬆了很多，自己太傻了，這是老人想告訴他的，也是老人對自己說的。
“大人，爺爺，水來啦！”
小唯踩著風跑了過來，潘恩覺得內心無比寧靜，但他確定，自己已經明白當下最該做的事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