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一十五年,大唐境內,海州弘農縣地界,距離縣城百裏之外,有一個三十來戶人家,背靠青山麵綠水的小村子,名陳家村。
時值陽春三月,耕種的季節。
這一日清晨,忙著勞作的淳樸村民們一如既往的早早便起來了。一下子,村子上空炊煙嫋嫋,那是村民們在做些吃的。吃過早膳,上山砍柴打獵的男人們則忙著準備斧頭叉子弓弩,下田耕種的婦人們則叮囑家中老人:看好還在熟睡的孩子們,等他們醒了,別讓他們到處亂跑。
這一幕,或許在很多很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村子裏也同樣發生著。忙碌,充實,其樂融融。盛世大唐,四海稱臣,國泰民安,豈是虛言?
可,盛世中,是否依然有一些無處伸屈的行屍走肉,在這朗朗乾坤下悲苦的掙紮?生,何歡?死,何苦?
陳家村,這個不大的村子裏,最左邊的一戶人家,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急促的大喊聲:“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大家快來啊~”
“是陳杉的聲音,那裏是秀才家,難不成?”
“秀才家?昨日我就看他臉色不對,該不會?”
“這個可憐兒,還是放不下啊!”村民們皆是歎氣默然。
淳樸的他們,因村子小很是團結。一時間,紛紛出門向著那戶人家跑去,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惋惜。因為他們已經猜到,可能發生的是什麼事......
殘破的黑瓦片,久經風霜多處開裂的牆板,一個可以容納數十人的古舊前廳,橫梁下,躺著一個粗布麻衣早已沒有生息的青年男子。
他體形高挑卻纖瘦,露出布衣袖子外的手掌,白如金紙瘦如枯槁。脖子處,有著一條極其醒目的青黑勒痕,觸目驚心。本應蒼白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深紫,那應該是缺血缺氧導致的吧!最讓人痛心的,是那一雙緊皺的劍眉下,他的雙眸依然睜著,那裏麵,有不甘、有執著、有孤獨,更多的是死寂一般的空洞。唯獨沒有的,是他懸梁之時被死亡慢慢吞噬的絲毫懼怕!
他躺著的左邊,是一條丈許的麻繩,右邊,跪著一個雙眼通紅的中年男子。
村民們陸續趕來了,見到這一幕,沒有人嚷嚷,幾十人皆是安靜的圍著躺在地上的男子,默默歎息著。不多時,人群挪動,讓了一條路,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青年,輕搖其頭,然後看向那個跪在屍體旁的中年,說道:“陳杉,節哀吧。大家都開導了他兩年,他終究還是放不下,不過對他來說,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老者再次搖頭,看向眾人道:“唉,人死已以,待會兒你們去個人到縣城裏請個法師回來,明日便作法安葬了吧,隻是他已無親無故,而陳杉是他唯一親近的人了。陳杉,就由你來守靈可好?”
村子素有傳統,人死後,由親人守靈七日,披麻戴孝一年。可這青年已無親無故,那便由一個親朋好友代為守靈七日也可,既已無親也就無需戴孝了。
“是,明叔。”跪地的陳杉輕聲應承。
陳明,據說青年時有一身不弱的武藝,更打得一手好獵,自然豐衣足食。而他經常幫助村子裏窮苦的人,長年累積,老來德高望重,被村子推選為村長。一些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會找他來定奪。比如這次,這無親無故的青年自盡,總不能讓他暴屍家中吧?所以村民們早就去請他老人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