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收尾(1 / 2)

李子榮是’矮身量,帶辮子,扁臉,腫顴骨,沒鼻子,眼睛是一寸來長的兩道縫兒,撇著嘴,唇上掛著迎風而動的小胡子,兩條哈巴狗腿,一走一扭’的彼時外國人眼裏的中國人模樣。

李子榮又舍了這份’麵子’把本來隻打算買劣等瓷器的西門爵士哄的眉開眼笑,最後不僅買了瓷器還多買了兩套茶壺茶碗。’他搓著手,肩膀稍微聳著點兒,真像個十二分成熟的買賣人。

這就是段一聽到的李子榮,一個典型的小人物,因為其貌不揚,卻又懷才,在林似錦的描述下活了起來。

天氣好起來的時候人的距離跟天空特別近,好像一伸手就夠到了;雲可以變成棉花糖一般厚重,團成團,也可以像紗織一樣輕薄地附在藍色天空底下。總之陽光好起來會讓人一瞬間忘記它昨日還下過的細棉的雨,黏在皮膚上的不爽利。

段一畫建築稿的時候,林似錦會在一旁看油畫,她對油畫情有獨鍾。段一品味刁鑽古怪,越是眾人偏頗致詞越大的作品越能發現它的美,但林似錦不是,她喜歡曆來名家的作品。她會找出這個畫家的前後經曆,不會千篇一律地去看所有畫作,縱橫向的比較。

用一種古老而謹慎的方式緩慢移動在濃墨重彩的畫布上。

“正統就是正統啊,派係的創始人以及傳承者肩負了使命,又展現了獨一無二的技法。幹淨又利落,多好。”

這是林似錦的標準。

刻板,又頑固不化。

博物館的大廳燈光昏暗,玻璃櫥窗後麵的一排排展品倒是照得亮亮堂堂。這些經曆了滄桑巨變,如今又閑庭信步在時下紛亂的年代和虛妄無知的幻象裏。展品都顯得有一絲不真實。

卡拉瓦喬擅長通過人物的表情和動作來緊張整個畫麵的氣氛,又能在同一時間抓住觀者的視覺神經,用陰暗畫法讓觀者一下子沉浸到畫麵中去。林似錦在盧浮宮裏看到《聖母之死》便覺得非常有意思,從當時的背景來看,就是這幅作品以卡拉瓦喬的名氣而言卻遭到’甲方’教堂拒收,因為作者太過寫實,直接把聖母畫成了一具蒼白的屍體,頭發蓬亂;對於信徒,沒有辦法接受聖母真正’之死’,最後輾轉至法國,甚至影響了一代法國畫家。作為巴洛克風格最重要的代表作家,卡拉瓦喬除了天賦異稟之外,也非常恃才傲物;盧浮宮的另外一副作品《阿羅夫.德.維格納科特》便是他犯事’殺人’之後逃到馬耳他為了討好騎士團長而作,因為畫技出色,才得到保護,又逍遙了很久...

“你一個外行人看什麼。”段一問。

“看重要代表,還有他們的故事。”“因為通常奇才就是奇才。”

林似錦生來素淨,段一明媚張揚,兩個人在看到喬爾喬納和提香的作品的時候對於用鮮亮顏色鋪上帆布所帶來的奇詭又和諧的衝突一拍即合。在喬爾喬納短暫的一生裏,著作不多。關於介紹他的書也不多,林似錦在後來一家街角的二手書店裏翻到過一本喬爾喬納生前的作畫草稿,被收錄在薄薄的一本冊子裏,除了構圖清晰,畫風簡單明媚之外再無其他;提香在早期模仿過很多自家師兄的畫作,一來出於尊重,二來練習畫技,師兄對他的影響意義非凡,他也是第一個使用顏料與帆布接觸直接作畫的畫家,抓住了帆布凹凸不平的肌理特質,筆法會更加自然一些,這大概也在他後來最擅長的’提香金’裏體現出來。生來喜歡濃豔的人大多都素淨不了,兩廂在一起也會無意間融合。

博物館回來的路上,出租車司機是個地道的法國男人,英文說得很好,淺綠色的眼睛總是在紅燈的時候湊過來,用英文的笑話逗著段一跟林似錦。他還年輕,看著隻有20出頭,但實際卻猜不準。

他在唱歌。她們兩個都聽不懂的歌。

歌曲輕快,曲調四個拍子,像極了20來歲少男少女喜歡的歌,你情我願,親親我我。

這個法國師傅有著少女心,配著天空的萬裏無雲,唱了一路的歌謠。

林似錦和段一在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回了國,一下飛機蒸騰而來的熱氣似乎要把人烤熟,段一叫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