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管,當沒看見吧。”林溯雨目不斜視地繼續推著行李箱向前,仿佛背後那支啊嗚嗷的噪音根本不存在一般。

下一個房間中,一個長相端正的黑發青年虛著眼道:“我覺得有必要向節目組提個建議,按發出的分貝數劃分宿舍,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放這邊,我們這種經不起折騰的老年人放另外一邊,中間再劃條線,涇渭分明。”

這麼頓了頓,他還是沒忍住,吐槽道:“隔壁那吵鬧一家還真像是傻爹帶著一群智障兒子出來春遊。”

而已經被冠上“傻爹”名號的朱玄禎此刻還一無所知地各位弟弟摁著在地板上翻滾……

坐在他身邊的則是一個穿著白色功夫袍、腰上還紮了根綁帶的青年,此刻正凝神看著自己麵前茶幾上還嫋嫋蒸騰著白氣的一個小茶碗,裏麵正斟著黑中帶紅、澄澄澈澈的液體,三條薑絲正漂浮在水麵,不時上下翻滾。

他一臉嚴肅地把它端起,放到唇邊略略一沾,又從旁邊的小罐子中舀起三兩顆枸杞,輕輕墜入水中。

這麼一整套流程走完,他才歎了口氣,俊秀的臉上浮出苦澀的笑容:“像我們這種,四個年齡湊一起都過百了的老年人,更要學會平心靜氣……來來,星綸,喝茶,喝茶。”

晏星綸顫抖著手,指了指旁邊空了大半瓶的塑料瓶:“……你那隻是加了枸杞的薑汁可樂好不好!喬慕,你朋克養生走火入魔了嗎?”

喬慕笑容不變,拿出保溫杯,淡定地把奶鍋裏剩餘的薑汁可樂倒了進去,還一邊絮絮道:“哪有什麼走火入魔的,像我們這樣的老骨頭,養生要從方方麵麵做起。哎,歲月不饒人啊,想當年,我穿著這身白袍,也是可以與成千上萬的地精一決生死的……”

晏星綸看著他站起身後,功夫袍下露出的老年款灰色羊絨護膝,隻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醒醒啊喬慕,他們是來當偶像的,不是來參加老年歌舞團的啊!

但喬慕這話卻好似引起了什麼共鳴似的,在上鋪裹著被子麵向牆的男子把被子一掀,坐起身,聲如洪鍾道:“來人啊,把我的黨參啤酒呈上來!要拿82年的黨參泡的!”

晏星綸:“……”

為什麼同公司裏頭都是這種不靠譜的家夥!他要退休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米娜也確實被誤導了——怕是她自己也沒想到一個準高中生能夠如此鎮定地坐在她麵前扯淡,麵色淡定神色平靜,整個過程氣定神閑仿佛確有其事,眼中一片真誠。

某種程度上,林溯雨的做法可以說是效率最高的捷徑,但這種不走正道的路子讓羅筱依然感覺內心別扭,難以接受。

“我沒有騙人啊。”林溯雨攤攤手,“充其量隻是沒把話說完而已。”

確實如此,他說話成分裏至少有七分是真的,剩下三分……那都是別人腦補的,以後要真追究起來他也有的是對策來自洽邏輯。

“但那是不對的。”羅筱堅定地搖了搖頭,“溯雨,我寧可去一直在公司裏頭等著出道機會,我也不想靠這種手段抄近路……很容易東窗事發的。”

這麼遲疑了會兒,他摸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小聲道:“我其實心裏挺慌的……真的,我哪怕每天唱歌跳舞十八個鍾頭好歹我心裏頭是不慌的,好歹最後我問心無愧,是憑自己的能力出道的。但這種靠騙拿來的機會,我……我真的怕我們玩兒脫。”

“你放心好了,到時候真的出事情,他們發現我們兩個就是普普通通的準高中生,沒後台也沒背景的那種,我也有理由可以圓過去……”

“不,溯雨,你不懂,別人如果認定了一件事,哪怕你給的理由再完美圓滿,在他們心裏頭那也是狡辯,尤其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時候,況且這個圈子太小了,如果千光的人對我們有意見,我們去其他公司碰壁的可能性也非常高。”羅筱掏出手帕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眼神認真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走更穩當的路子……哪怕慢一點,也許需要熬,但好歹不會自斷後路。”

這自然是他的真心話,但也僅僅是真心話的一部分,事實上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內心深處對這種做法的抵觸心是如何而來的。

他也明白林溯雨的做法能夠省很多功夫,這種做法能得到的東西比失去的多得多,反倒是他的想法才是無法理喻——為什麼非要在小路暢通的情況下艱苦地在滿是障礙和曲折的大路上披荊斬棘呢?

難道是因為所謂的自尊?在娛樂圈裏頭,自尊這種東西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羅筱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現在做不到林溯雨這麼灑脫,他寧可付出更多辛酸的汗水在舞蹈房或者聲樂室,而不是扯著旗子當虎皮靠著莫須有的背景去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