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出行,她走得非常奇怪,哪怕是很久以後回憶,也是匪夷所思。
從沐府到簌縣街市,距離雖遠,但途經其實都是平坦驛道。但靈兒走著走著,就開始恍惚。說恍惚其實也不盡然,她的思路是清晰的,對事對物都有明確感知,但那事物本身,卻又好像是個大騙局。她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包裹住靈魂,在冬日暖陽下走啊走,等徹底回神時,周圍已是重巒疊嶂。
天色也已近黃昏。
她竟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天,一直走到不知名的深山裏。
靈兒大駭,腿腳都開始發軟,想立刻趕回去,但終因走了太遠的路,筋疲力盡,直接癱倒在地。
然後,礫風伴隨風雷之氣從四麵襲來,靈兒挽好的秀發全然散落,飛柳般狂舞在半空。空靈冷痛自胸中漫開,靈兒混沌的腦中,倏然閃過楚越在飛鸞山被劫殺的經曆。
她自然不知真相,隻以為楚越真如蕭峻珵所說,被七皇子的人劫了過去。
正因如此,瀕死感更強烈。雖然她全然不清楚,自己是要被殺還是要被劫,如果被劫,她的價值又在哪裏。她隻是沐府裏一個低微的丫頭,全無半分用途。
暴雨突兀而至,雪亮的劍芒劃破雨幕直刺過來,靈兒的慘叫聲響徹密林。
然而,那一劍被倏忽閃過的人影及時擋開。
接下來的場景,靈兒神思恍惚。她毫無武技可言,又不似楚越堅毅,能夠處變不驚。她躲在一叢枯草邊瑟瑟發抖,刀劍相擊聲和衣衫皮肉破碎的呲呲聲此起彼伏,她胃脘劇痛,幾欲嘔吐。
慘叫聲再一騰起,如一隻中箭大鳥在半空撲騰。靈兒的身體一輕,就感覺被人攬進懷裏,幾經起落,又順著密林另一邊的山崖攀附而下,最終落於一個陡峭的斜坡,急速滾了下去。
靈兒被那人緊摟在懷裏,劇烈的心跳聲透過衣衫,直擊在她胸口,熾熱的呼吸在她額角漫開,暈得她雙靨緋紅。
坡勢漸緩,停留之處,正在一處枯木掩映的山洞前。
靈兒這才看清,救他的竟是國舅府小爺秦言思。
秦言思受傷頗重,胸前手臂大片血跡,又被暴雨淋開,烏壓壓一片,滿頭滿臉的泥水,形容狼狽。
靈兒也好看不了多少,清醒過來之後,先顧及的自然是秦言思的傷。彼時仍舊暴雨傾盆,靈兒吃力地扶起秦言思,撥開樹枝進入山洞。
若說靈兒有一件事勝過楚越,那就是她會照顧人。因是冬日,兩人都穿著頗厚實,尤其秦言思還披著鬥篷,雖經曆暴雨,衣衫倒未盡濕。秦言思恰巧帶著火折子,靈兒很快就地拾柴,生起一堆火。靈兒將秦言思處理整潔。又將秦言思淋濕的鬥篷和外衣拿到火邊烘烤。
火光蓬勃,輝耀著靈兒的側臉,粉白微紅,透出眼底一絲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