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力氣,但已經不痛了。這時的“不痛”,絕不是麻木的不痛。肌膚清涼仿佛酥風沐體,絲絲泌入血脈,再麝香似地擴散開去,隻覺百脈疏通,竟比未受傷時還舒緩幾分。
一身泥漿血汙早已消失,未被紗布覆蓋的皮膚晶瑩如玉,連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清清爽爽,散發出槐花淡香。
視野完全清晰後,楚越就看見床邊守著的白麵長須的大夫模樣的男子。
大夫溫和地看著她,問:“小姐感覺怎樣?”
楚越問:“我睡了多久?”
大夫說:“三天。”
楚越點點頭,不再理大夫,扭頭四顧,小聲喚:“蘇翊哥哥?”
沒有回音。
楚越又喚:“蘇翊哥哥?”
大夫溫言道:“今日兩儀關外的繁州……”
楚越打斷大夫的話,聲音提高幾分,急切起來:“蘇翊哥哥?蘇翊哥哥……”
楚越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大夫急忙阻止,楚越一邊奮力推開大夫,一邊大聲哭喊:“蘇翊!蘇翊蘇翊!蘇翊哥哥……”
大夫的解釋沒起到半分作用,楚越越哭越驚恐不安。她陷在一種錯覺裏,對過往之事分不清真假。蘇翊不在,她不得不懷疑,自己與他在戰場上重逢的畫麵根本是假的,是自己的臆想。她曆盡千難萬劫,差點丟了性命,但一切都是假的!她接受不了!
楚越推不開大夫,隻能狠狠撕咬,披頭散發,哭得歇斯底裏,狼崽在一邊嚇得吱吱亂跳。
混亂中,大門被沉重撞開,大夫的眉心狠狠一閃,楚越還未回神,就已被另一隻手臂拉過去。她倒進一個清涼柔軟的懷抱,頭頂傳來溢滿青竹香味的聲音:“朵兒,寶貝,我在這裏。朵兒不怕。”
楚越有些不相信似的,抬頭,看見蘇翊的麵孔背向天光,如一幀完美的剪影。她又伸出指尖去碰觸他的麵頰,眼瞼,嘴唇。終於爆發出一聲嚎啕,眼淚淋漓而出。
蘇翊握了她那隻手放到唇下親吻,喃喃不止,鼻音濃重:“傻丫頭,不聽話的朵兒,你讓我怎麼辦好……”
一聲輕咳在一邊響起,大夫小聲提醒:“靖寧侯,如果我猜得沒錯,今日是繁州攻城戰。”
蘇翊一邊撫慰楚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是。”
大夫的聲音更小:“看這時辰,那七皇子恐怕已蓄勢待發,靖寧侯怎的自己跑回來了?”
蘇翊小心翼翼地替楚越拂淚,說:“我跟七皇子講,今天穿的衣服不太舒服,回來換一身,讓他等我換好衣服再打。”
大夫說:“……”
過一會兒,大夫默默問道:“七皇子也答應?”
蘇翊說:“他被我坑怕了,辨不清虛實,深怕我使詐,還不如老老實實等我回去。”
大夫還欲再說什麼,蘇翊突然道:“大夫也累了,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大夫再看麵前纏綿悱惻的二人一眼,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