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瘸著一條腿來到院子裏,抬眼看向記憶深處快要消失的二間茅草房,一時間百感交集,眼眶微微有些酸澀、濕潤……
家裏一個老舊的日曆上寫著:1993年,七月。
也就是說,他重生了,回到了那個錯與亂交織的少年時代。
明明前一刻還在和幾個狐朋狗友把酒言歡,醉生夢死。喝大了,躺床上就睡,然後一睜眼,就這麼直挺挺的穿越了?要不要這麼隨意啊?
“嗬嗬……”
莊周心頭苦笑著,原本已經快要模糊的記憶,一個個片段緩慢的在腦海中浮現,恍如昨日。
他是家裏的老二,上頭有一個姐姐,下麵有一個弟弟和妹妹。雙親都還健在,隻是母親的身體不太好。
窮。
很窮。
窮到什麼程度呢?
印象中,自己今年二十一歲,中專畢業後回來,自己創業。一家六口人,兩間臥室。
父母和幺妹一間,姐姐一間,自己和弟弟打地鋪,挨著灶台睡,有時候也睡過牛棚。
全家人吃的是苞米糊糊,那玩意兒不頂飽,容易嗓子發炎,一發炎,再吃下去,就像咽刀子一樣。
夏天沒有薄衣服,冬天沒有棉被子,吃不飽,穿不暖……
這就是莊周對這個家,對自己童年所有的記憶。
不堪回首,也沒有勇氣重新來過。
其實,他家裏還不算最窮的。
村裏最窮的一戶人家,家裏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人們奇怪的發現了一個規律,每逢135單日,他家的男孩就跑出來野,撒歡……
每逢246雙日,他家閨女再出來。
一開始,很多人都奇怪。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家兩個孩子,隻有一身衣服,男孩出來玩時,姐姐就待在家,光屁股鑽進被窩裏。姐姐出來時,弟弟就待在家……
所以不隻是莊周他們家,全村人都窮。
關於少年的記憶就這麼多,大概是窮怕了,窮瘋了,所以莊周才會在中專剛剛畢業,就回來創業。第一次創業,自然是以失敗告終。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
人到中年,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喝酒那陣,事業已經差不多穩定了。
有了房,買了車,有一筆不小的存款。
那天晚上,他正和幾個朋友吹噓,打算在四環以內搞一個廁所那麼大的房子,牛皮吹了沒多久,他就穿了……
所以人們總是說,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其實想想,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個十七八歲曬得黝黑的大小夥子從屋裏出來,走上前,手裏的一副拐遞給了莊周。
“哥,你腿剛好,娘不讓你出來,這個給你。我去下地幹活了。”
這小夥子名叫莊石。
這幅拐是他昨晚上沒睡,純手工趕出來的。
莊周接在手裏,很沉實,隻是木頭表麵有一些毛糙沒處理幹淨,隱隱有種紮手的感覺。
“去吧。晚點我也要去一趟藥田,有你的這幅拐,這點路不礙事的。”莊周笑了笑說。
莊石悶悶的“恩”了一聲,低著頭,二兄弟擦肩而過。
這小子性格就這樣,是個悶葫蘆,莊周自己記得沒少罵他,一棍子打不出個響屁來。
日曆。
茅草房。
弟弟。
所以……自己是真的穿越回來了,不是做夢?
本應該高興的,可為什麼偏偏高興不起來?心裏頭還隱隱有種想哭的感覺?
站在院子門口,看了二間快要塌了的土房子一會,莊周轉過身,悶頭拄著拐默默的朝村東一座不大的荒山上走去。
莊周幾乎花光了上學時所有兼職賺來的一點積蓄,又從家裏拿了點錢,包了一座山頭,種藥材。
他是一個中專生。
很多人也許不了解,在那個年代,有那麼一個階段,中專生是很牛很牛的存在。而莊周,是整個村子裏,乃至整個鄉裏第三個走出去上學的中專生。
開學的那天,他們家破天荒的請了全村老少吃了一天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