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估說得沒錯,她終究還是來了。
風起西北,在月末的夜色裏寒意正盛。地點選在老酒館,老板是位四十出頭的阿姨,長離喊她梅姐。
樓上有小包間,長離領著他們進來。空間不大卻也不覺得局促狹窄。
長離讓他們兩人先坐,他自己去樓下點菜。梅姐正在樓下櫃台旁招呼客人,見長離下來,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笑。
長離說:“梅姐,今晚幫忙安排一桌菜。”他經常來這邊,與梅姐關係挺不錯,所以語氣裏麵沒什麼見外。
梅姐遞給他一份菜單,笑著回,“菜單上自己選。”
長離接過菜單,不經意見到櫃台上放著一盆不知名的花。他記得,前不久這邊還是空空蕩蕩,怎麼今天多出了一盆花。他隨口問:“梅姐,這花挺漂亮,是你買的?”
梅姐臉上的笑洋溢著幸福,“是我老公送的。他說平安夜送蘋果的人太傻,送花多好。”
長離疑惑,不大理解,“什麼意思?”
梅姐看著那盆花,“蘋果很快就會吃完,可花不會很快凋謝的。而且放在這個地方也漂亮。”
長離笑,覺得話裏應該有另外一層意思,便是見花如見人。他覺得對方挺浪漫。
他將挑好的菜單遞給梅姐,裝作可憐,“可憐咱連蘋果都沒有。”梅姐接過菜單,笑著說,“梅姐可不信。”
長離無奈,沒想到實話都沒人信。
他上去剛推開門,唐估便說,“長離,你讓今天中午那個女孩子也過來吧。”他看向顧安安,“安安跟她一個學校,也認識認識,交個朋友。”
顧安安也同意,“對呀,同在一個學校,是該認識認識。”
夫唱婦隨,長離想不出理由回絕。不過想起中午那會,唐估那一番表現,最終還是同意了。他還是覺得愈是隱藏推脫,越會讓對方覺得事有蹊蹺。
“那我給她打個電話。”
“好的。”長離轉過身,沒看見唐估和顧安安會心一笑。可手剛搭在門邊,正準備開門,手機卻響了起來。他大抵猜得到定是小喬。不過,一顆心卻又起伏不定,忐忑不安起來。他怕,麵對他的還是如久前那樣徹骨霜寒的失望。
他從口袋摸出手機,屏幕刺剌剌顯示,鵝黃色雪花。他拉開門,指間微微猶豫,最後還是按上接通鍵。
與上午一般,同樣的語氣口吻,“我到老酒館了,在外麵。”聽到這句話,長離一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平複。
這麼多年,他終究還是或多或少了解這個女孩。明明隻是讓他去接一下,非要在話語裏麵,讓那個人百轉千回。
長離出門,見到微黃的燈影下麵,立著略顯清靜的背影。她穿長款灰色大妮,脖子裏麵係著圍巾,正看著馬路車馬流連。
長離悄悄走到身後,在她左肩輕輕拍了下去,拍完極快的動作閃到右邊。
他明顯感覺到小喬略有驚嚇。她側臉看向左肩卻又沒人。但立刻又反應過來。側過臉,她見到長離溫文爾雅的笑,熠熠生輝的眸子在望著自己。
一瞬間,冷冷的寒氣都彌漫著緊張。最後她垂下頭,眉眼裏麵有淺淺委屈。可語氣依舊透著冰冷,她說,“帶路。”
長離苦笑,不在意她的語氣,“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她跟在長離身後,抬頭看他消瘦的後背,解釋,“來又不是因為你。”長離嘴角揚起,他明白,她也有顧及顏麵的時候。
梅姐見到他身後的小喬時,心裏笑,剛才還在裝可憐,這才片刻功夫都不到。長離見梅姐在不斷打量她,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女人真麻煩。
長離帶她上去,替她推開門又轉身去樓下。
門推開,兩雙眼睛帶著笑意看向她。她原本一副橫眉冷對的模樣,頓時也升起了笑。唐估先開口,“剛剛還在說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小喬走過去,“說我什麼壞話呢?”顧安安讓她坐在身邊,說,“怎麼會說你壞話。剛剛我們打賭,看你今晚會不會來,結果我輸了。”
小喬坐在她旁邊,取下圍巾,“竟然拿我做賭注,不帶你們這樣的。”
三人笑,隔著窗戶,外麵的人遠遠聽見。
長離打完電話上來,笑裏帶著十裏春風,“什麼事情那麼好笑,站在樓下都聽得見。”一句話,原本歡快和諧的氛圍,一下子尷尬起來。
不過,唐估腦子轉得快,找話題。他有意無意望著小喬,“長離,你說該怎麼說你。這兩年人品咋那麼差,怎麼到哪裏都有人不歡迎你。還不如高中那會,至少我還不嫌棄你。我看現在,連我都要嫌棄你啦!”他說話音調起伏,帶著點搞怪,逗得兩女孩子捂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