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蘇荀卿趕到蘭相府時,已是人去樓空,月上柳梢。蘭府大門早已被封上封條,白紙黑字,分外刺眼,門裏門外,頓成陌路。
蘇荀卿忍住心中淒楚,飛身躍過牆頭,落入院內。落眼處盡是斷木殘垣,衰草枯花,一派狼藉。他足尖一點,身形飛速往隱夕閣飄去。
海棠花依舊,飄著淡淡的清香;那花下的人兒,卻早已不知身處何方。蘇荀卿眼角一熱,一滴眼淚自左眼角緩緩流下,跌落一地心碎,卻了無痕跡。喉頭一熱,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四處飛濺。神情顛狂,赤目含血。在清冷的月光下,透露出一絲絲詭異。
“誰?”蘇荀卿厲聲喝道。
從樹後緩緩走出來一個人,約四十年紀,須發皆白。但虎背熊腰,甚有氣勢。
蘇荀卿一怔,遲疑道:“爹?爹,你的頭發怎麼全白了?”
來人正是蘇荀卿之父,蘇拓大將軍。蘇拓沉重地走到蘇荀卿麵前,聲音有一絲嘶啞,道:“卿兒,不用擔心,爹沒事。”
蘇荀卿又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來勢如此迅猛?”
蘇拓道:“此話說來太長,我以後再告訴你。隻是如今,夕兒已被送進煙夢閣。你若要尋她,明早再去吧。今天暫時回去休息。不然,夕兒看到你這模樣,隻怕是又添傷心。”
蘇荀卿一怔,恨聲道:“煙夢閣!雲王老匹夫,竟如此心狠手辣。我蘇荀卿定與他勢不兩立。”
“卿兒,我們先回吧。明天等你見過夕兒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蘇荀卿見老父如此低聲細語,心中不忍,又見他滿頭銀絲,心中更是抑鬱難耐,乃應道:“好的,爹。”
月光依舊冷冷,兩抹憂傷的背影,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蘭相府。
煙夢閣。
夕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帳頂,一動也不動。自從蘭夫人不堪受辱,自縊身亡後,夕兒便成這樣了。靈兒在一旁心急火燎的,卻於事無補,隻好眼淚汪汪地守在夕兒身旁。
這時,有人敲門道:“夕落姑娘,有人來看你了。”
靈兒一開門,見是紫姨,煙夢閣的老鴇,問道:“紫姨,是誰啊?”
紫姨笑道:“來人自稱姓蘇,是一位年青公子。”
靈兒聽了,略一思索,道:“那麻煩紫姨請這位蘇公子上樓來。小姐現染病在身,不方便下去。”
紫姨聽罷,也不作聲,便搖搖擺擺地下樓去了。
不大一會兒,敲門的聲音又響起來。靈兒忙打開門,見門外站著的果然是蘇荀卿蘇公子,鼻子一酸,哽咽道:“蘇公子,你果然來了。小姐她……”
蘇荀卿未待說完,便徑自走到床前,一看夕兒,便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夕兒,我來了。我是荀卿哥哥啊。夕兒……”聲音酸楚,聞者幾泣。
聽到荀卿二字,夕兒的眼球動了動,轉向荀卿所在的位置,盯著他,又一動也不動了。一盞茶的功夫,方哭出聲來,道:“荀卿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啊。我娘,我娘她死了。她死了啊!”
蘇荀卿聞言,心中更覺酸楚難耐,一把抱起夕兒,嘶啞著聲音道:“夕兒,別怕!有荀卿哥哥在,荀卿哥哥會保護你的。荀卿哥哥一定為你報仇!”
夕兒忙離開蘇荀卿懷抱,拉住他的手,問道:“荀卿哥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是誰害了我的家人?”
原來,當日蘭相府被查抄一事,確實係雲王所為。同時,蘇大將軍也被迫交出兵權。蘭相府遭此巨變,而最疼愛蘇拓的姐姐又受此羞辱,自縊身亡,蘇拓知曉後,把自己關在書房中,一夜白頭。現如今,整個朝廷都已在雲王爺的控製下。
聽完後,夕兒一言不發。靜得可怕。
蘇荀卿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不忍,溫言道:“夕兒,跟荀卿哥哥走。”
夕兒苦笑一下,道:“荀卿哥哥,我這一走,定會連累你們。以後,你就忘了夕兒吧。娶個好姑娘,好好過日子。”
蘇荀卿不待她說完,便捂著她的嘴道:“我蘇荀卿這一生,隻有一個夫人,那便是夕兒你!今後不要再提這事。”
夕兒見拗他不過,道:“那以後荀卿哥哥也可以經常來看我啊。”
蘇荀卿隻是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夕兒。
夕兒也緊緊地,緊緊地回抱住他。
天地不再,時光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