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旅行(1 / 3)

極北之地。

號稱連時間都能凍住的冰冷的大風從這裏出發,浩浩蕩蕩,一路往南,跨過山和大海。

當其到達這片土地的時候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威能,也帶上了一路而來的泥土與草木的氣息,如同溫柔的母親,擁抱著這片土地。

山裏田間的農民們感受到這溫暖的風,瑟瑟發抖的軀體也慢慢平複,他們會抬起頭,對著這片天空喃喃道:

春天,到了啊。

與此同時,明也經曆了他人生中一次重大的轉折。

對於春天到了,他渾然不覺。

明隻是躺在蒼白的病床上,望著蒼白的天花板。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聽到了一聲鳥叫。

然後第二聲,第三聲,嘰嘰喳喳的。

躺在床上的明扭過頭看向窗外。

原來,已經是春天了啊。

然後,春風把明從這個家裏帶走了。

繁華的街道。

人來人往。

沒有人太過注意明。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世界裏,身體局部的缺失,早已司空見慣。

這是明旅行的第六十天。

四月,春夏之交。

或許這片蒼穹之下真的擁有奇跡。

弟弟在移植了手臂之後病情逐漸開始穩定,並且有了蘇醒的跡象。接下來隻要等接上去的手臂幹枯脫落,寒毒就能被去除了吧。

養父在明麵前哭了,這是第一次。明分不清他是因為喜悅還是因為內疚。明在一旁眼淚默默地留下來,但沒有哭。

能救弟弟明很開心。明跟弟弟關係很好。即使不是親兄弟。明想趁著弟弟醒來之前離開。他是個很善良的人。明不想看見他哭。

明在拜祭了養母之後就安心地離開了家。

明沒有料到的是,寄宿在右手的焰紋,在失去右手後,再次出現了。

在明離開家的第三十天,焰紋逐漸出現在明的左手,但規模沒有移植前右手的布滿整條手臂那麼大。

在明離開家的第一百天左右,焰紋的顏色逐漸退去。成為了明左手上一些淡淡的紋路。就像那條被移植的右手在移植成功一個月之後那樣。當時術士說,那樣子焰紋就算穩定了下來。移植成功了。

明也問過焰紋是什麼。

術士告訴他,那是一種可以操縱火焰的神紋。擁有神紋的人並不多。運用得好的話,就可以化為一股強大的力量,以一當百。但目前世道荒亂,人連活下去都要耗盡全力,想知道或學習焰紋的用法就更難了。當然,生存本來就是一件必須竭盡全力的事,對於所有生命都一樣。再說他也不會焰紋的使用方法。但或許明能自己掌握。

天氣極好,當真可以稱作風和日麗。

晴空萬裏,飄蕩的幾片白雲暈染出一種很和諧很安寧的感覺。

明左手拿著一個叉燒包,啃了一口。走在路上,路上的行人不多。

忽然一個灰色的影子撞進懷裏。明沒穩住,摔倒了。而灰影貼在他身上。

幸好沒弄髒叉燒包。

身上的灰影挪開到一旁。

明用手肘撐起自己,坐在地上。

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衣著並不好,頭發也亂成一團。

“對,對不起,”小女孩低聲,“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沒事,沒事。”明發現小女孩一直盯著自己左手。

難道她想吃這個?

明看著小女孩的臉,深陷的臉頰和雙眼,麵黃肌瘦。

“呐,你要不介意的話,要吃嗎?”明晃了晃左手的包子。

“可以嗎?”

“是的。”

“謝謝。”小女孩伸手去接過明手中的包子。

隻啃了一口呢。

小女孩把拿到的包子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包好,起身向明輕輕地鞠躬。然後迅速小跑開,消失在街道的轉角處。

明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繼續往前走。

今天就到處逛逛。

明走到對麵街的包子鋪,又買了一個叉燒包。邊吃邊走。

明感覺有什麼涼涼的打到了鼻尖。

喏,要下雨了。

剛剛還晴空萬裏的天空被數量眾多的烏雲迅速遮蓋住。

白色的雷弧在雲間閃過。帶出陣陣轟鳴。

天氣說變就變。

明迅速啃完包子。

四處張望,趁雨沒下大之前找到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奇怪的屋簷下。

額。旁邊大門上的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醉春樓。額。這沒什麼關係吧。

雨漸漸地越下越大。

下雨天總是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水汽與地氣從地麵上升。

明覺得這個世界有點模糊。左手下意識地想摸摸右手。意識到已經沒有右手了。左手順勢繞上一點,抱住自己的身體。即使已經快要習慣沒有右手的生活。可一旦意識到自己不會再有右手,還是忍不住想要哭。

外麵衝進來一個灰色的小身影。

啊,是避雨的難友啊。已經渾身濕噠噠了啊。

有點熟悉。仿佛不久前見過一麵。

啊,對了,剛剛的小女孩。

小女孩還是剛剛的那樣。但用衣角包著的包子已經不見了。大概是被吃掉了吧。

明吸了吸鼻子。

要不聊下天?

“呐,你好。”明扭過頭對著小女孩。

“嗯?”小女孩也發現了明。

覺得小女孩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額,這是厭惡嗎?

對了,這棟醉春樓。

該不會被認為是剛從裏麵出來的吧。

還是解釋一下嗎。

“額,那個,我隻是過來避雨的,隻是恰好走到了後麵這家店的旁邊避雨。”

額。好像這並沒有什麼用。

小女孩的神情就好像在下某種決心。

“那,那個,你要是肯幫個忙,我願意……”小女孩漲紅著臉,“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清白之身!”

額。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看起來是這樣的人嗎。

隻是,是什麼讓她下這樣的決心。

“呃。嗯。首先,我不是那樣的人。再者,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明覺得自己應該問問。

可是問什麼會想問呢?

是了。一年多之前的那次遭遇。那場噩夢。

是那個誰也不知道名字,誰也看不見其樣貌的那個男人吧。從天而降,救了這個商隊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