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念,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手裏拿著印有“九年義務教育”的語文課本,沐陽一臉認真的站在黃土砌成的講台上。
他穿著一身青色長衫,像極了舊時私塾的年輕夫子。
講台下是一個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全都挺直了背,目不斜視,在搖頭晃腦的跟念。
……
蜀地多山,在曲水岩崖的重重山脈中便立有一座高聳的青山。溪水奔流上的半山腰有幾房破落的廟宇,其間正有朗朗書聲。
夏天的烈日懸掛在高遠的藍色天空,山下有屋宇散落成幾片。因著山勢高低錯落,有磚房,也有石牆,但大多的是泥牆烏瓦,旱地梯田,交錯遍布。
田間地頭正有頂了草帽的農人在勞作。
安山寺小學就落在山的半腰,借著寺廟的半邊空房做了教室。
學校裏除了那杆鄉村小學標誌性的老舊紅旗在迎風飄揚之外,甚至連寫有學校名字的牌匾都沒有一塊!隻是在教育部掛了個名,在這六七十多小學生的小本子上填了個歪歪扭扭的名字。
學校裏有一名校長,兩名在職的教師,還有一男一女兩個支教。
加上學前班這裏共有四個年級,這裏的小學生在三年級畢業後便會翻過三重山再跨過兩個溝峽去往鄉上讀四年級直至初三。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二十多歲時來到這偏僻的西嶺村,最後娶了村裏同行的女教師,才算在這裏落地生根,教書育人了半個生涯,一生奉獻,也算是桃李滿園。
沐陽便是他的學生,也是他大半生來唯一的得意弟子,隻因為沐陽是這西嶺村走出的唯一一個本科大學生,甚至就讀的還是全國知名的江浙大學!
所以當沐陽表示願意回村來支教的時候,他表現得很高興,比那個來自城裏的女孩兒來時更為高興。
老校長任著學前班和三年級的班主任,另外一男一女的教師夫妻則是分別帶著一二年級。
因為老校長臨近退休,沐陽也就被寄托了厚望帶這安山寺小學即將“畢業”的三年級,負責這班級的語文課,數學則還是老校長教授,而另一個支教的女孩則是負責教四個年級的英語。
由於條件有限,安山寺小學原本隻教學生的語文和數學,半天一門課,如此輪轉。
又因為那叫李青芽的城裏女孩學是英語專業,所以老校長大手一揮,這破落的鄉村小學也就增設了英語一科,但隻是在上午和下午各自抽出兩個小時,四個班級輪轉,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會很累人,而且薪金也很是微薄,但李青芽卻認真的甘之如飴!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正是下午五點鍾,學校放學,沐陽笑著跟一個個背著老舊書包的孩子們道別,一直到最後一個學生離開教室後才轉身鎖好房門,提起裝著書本的布包,向寺廟大門口走去。
出了自己前段時間剛做好的新門,他習慣性的看向旗杆下的位置,一如往常,那裏站著一個女孩。
女孩二十出頭,身材纖細,穿著一條水洗牛仔褲,上搭白色t恤。正安靜的站在老舊的旗杆下。
風帶動了衣袂,也在吹動她的頭發。
她身高約有過人的一米七幾,相較起來隻比沐陽低了半個頭的高度,至於她的身材和外貌,用西嶺村公認的說法便是如同那畫裏走出的仙女一樣……
所以她也就有了個“仙女老師”的外號。
站在門口的他對她笑了笑,提著書本的她點了點頭,在他還沒走到她身前的時候,她便轉身向著寺廟後方的山頂走去。
沐陽早已習慣了李青芽的脾氣,她就是那種性子有點冷,還有點靜,但很有主見的女孩,沐陽總覺得她身上有種氣質,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淡然又從容。
他快走幾步,跟上了她的步伐,然後熟門熟路的接過她手上提著的作業和書本。
李青芽雖然人長得是真的美麗,但作為老師的他卻很沒有仙氣,每天都會或多或少的給學生布置一些作業,然後還會在吃過晚飯後便坐在白熾燈下一本一本的仔細批改。
這樣的做法學生們大多沒有什麼怨言,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隻有讀書才能使他們脫下身上這象征貧窮的農皮,唯有讀出出息才能走出這山水相重的西嶺村,才能在那縣城裏住上有空調的洋房,去娶那城裏細皮嫩肉的美嬌娘!
但沐陽總歸是對她有些心疼,可他忘了自己又何嚐不是常常備課到很晚,對於這自己長大的地方,沐陽心裏習慣性的很重視!因為習慣又所以對自己“無視”。
李青芽任由沐陽接過自己手裏的書本,也不說話,隻是腳下的步伐稍微輕鬆了幾分。
兩年來的相處已經讓他們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