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還記得她和林紫紫遇見的那一天。
那天,天空陰沉沉,像是要落下一場肆無忌憚的大雨,可經過一天悶熱裏的煩躁,它卻沒有來。
芸生去給毛豆送蘭英做的布鞋,她習慣性地帶了一把碩大的雨傘,大概是蘭英從哪個破舊的垃圾桶旁邊撿回來的。蘭英愛撿一些明明就無用的雜粹,幻想著自己某一天或許可以撿到大財,她將那些廢棄物扔在小院的角落裏,悶熱的天氣裏散發著異常刺鼻的氣味。芸生一刻也不想在院子裏呆著,她怕稍不留神自己也會發了黴。
當蘭英從堂屋裏扔出一個布袋,大聲喊著,“袋子裏是給毛豆的布鞋,你去送給他。”
芸生提起布袋,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走到胭脂街的小橋,就撞見了阿林。阿林正跟一個女生站在橋上看風景,與其說是在看橋兩側的大紅燈籠,倒不如說是在看來往的俊男靚女。
阿林是芸生唯一的朋友,但也算不上是最好的朋友。芸生沒有閨蜜。當某一天,她忽然明白感情都帶著利用,便開始慢慢地把自己縮進貝殼裏。
阿林有一個很漂亮的名字,林卿卿,不過芸生總是喊她阿林。阿林的爸爸是個警察,媽媽是產科醫生。她有很多零花錢,可以買得起各式各樣的隨身聽。有一天,她送了一個給芸生,說,“芸生,拿去用吧。”芸生欣然接受,雖然她知道這肯定又是哪個男孩子送給阿林的。
阿林招呼芸生,“哎,芸生,幹嘛去呀?”
芸生走了過去。“給那個討厭的家夥送布鞋。”
阿林當然知道芸生說的是毛豆。毛豆和芸生源遠流長的故事,人盡皆知。
“嗨,美女。”
林紫紫像是比阿林還要奔放,上來就搭上了芸生的肩膀。
阿林咋咋呼呼地說,“這是我堂姐,你倆一個學校的,你商務英語係,她是服裝係的,比你高一屆,大你兩歲。”
芸生才仔細地去看阿林的這位堂姐。阿林有很多很多的姐姐,有堂姐,有表姐,還有打遊戲認識的一些幹姐姐,芸生見過很多關於她們的照片,卻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堂姐的。她比那些女孩都要漂亮,燙著卷發,指甲染成了暗紅色,一笑,像是突然而來的春風拂麵。
林紫紫熱情地介紹自己,“嗨,我叫林紫紫,你叫我紫紫就行。”
芸生剛想說什麼。林紫紫打斷了她,“我知道你,你叫芸生,芸娘的芸,今生的生。”
林紫紫遞給芸生一塊口香糖,和阿林嘴裏嚼的一樣,那個家夥,死命地嚼著,像是要嚼出一段鳥語花香。
阿林摟住芸生的肩膀,“我們和你一起去給毛豆送鞋吧,他肯定在遊戲廳。”
芸生同意了。她知道,阿林明顯是惦記著遊戲廳的那些網絡遊戲。
遊戲廳在胭脂街的最東頭,繞過一個狹小的巷道,落在最裏口的小院裏。小院的門口停著一輛泛舊的黑色自行車,車龍頭上還掛著剛買來的新鮮韭菜。這車是毛豆的,就算化成渣渣,芸生都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