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隻聽得後台響起西洋樂聲,杉木立在台上,笑意明朗。他先是跟著節拍拍了拍手,繼而翩翩走到吳七麵前,微彎下腰伸出了手。

吳七從前行至東海的幾座城池時,亦見識過洋人的舞蹈,到底有些印象。這樣望過去,杉木一雙幽藍的眸像極了上好的琉璃,絲絲縷縷折射著得體的淺笑,確實叫人沒法拒絕。

於是她輕輕勾起嘴角,將手搭在杉木的手上,任由杉木將她牽上了戲台。兩人麵對麵站定,杉木將手搭在吳七腰間,笑著說:“吳小姐可以把手放在我肩上。”

吳七愣了愣,沒想到杉木這個洋人也會說中原話,聲線低沉沒來由叫人心頭一跳。她聞言照做,腳下跟著杉木的步伐跳起舞步來。

吳七打小聰穎,用藥的天分也同樣體現在舞蹈上,不消片刻功夫便將舞步暗暗記下,終是消去幾分緊張。旋轉中,杉木低頭看著她,真誠的讚美道:“沒想到吳小姐人長得美,舞也跳得很好。”

吳七淺笑著說了句“過獎”,下一秒卻抬眼望向台下,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沈鬱白清越的目光。

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她,沉靜中透著讚許,無端讓人想起了兩人初見時。她在台上唱那一出小宴,他亦是這樣平靜沉穩的注視著她,好似天大地大,隻有她一人在他目光盡頭翩翩起舞,一舞驚鴻。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這台下坐著的,有他明媒正娶的妻,還有想要暗中除掉他的太後。一切看似平靜,卻又波濤暗湧。

這是他的劫,也是她的劫,偏生誰都無法渡誰。

一舞終了,太後覺得新奇,很是讚許。末了她終是起身,笑著幽幽道:“到底是年輕人的玩意兒,哀家乏了,先回去歇息。皇帝你就留在這兒好好玩玩吧。”

沈重光聞言亦起身,淡淡道:“不了,兒臣送太後回去。”

一旁佩玉也極有眼色的上前,恭敬道:“民女送太後。”

吳七立在原地,同沈鬱白夫婦一道向太後行了禮,算是送別。太後一行人臨走時,吳七抬眼正好瞥見人群中的杉木回頭衝她眨眼笑了笑,看著很是友好。吳七愣愣,亦回了個笑。

“如此,妾身便也先告辭了,晚上家宴籌備還是得有人盯著,莫要出了差錯才好。”雍景王妃轉過身來,對著沈鬱白盈盈一拜,聲音恬淡,好聽得很。

沈鬱白點點頭,“有勞王妃了。”

王妃淺淺一笑,眉眼低垂,頗有幾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意味在裏頭。

吳七目送著王妃同侍女離去的背影,隻覺得心下淒然,回眸見沈鬱白眉目含笑望著自己,他問,“在想什麼?”

她輕輕挑了挑眉剛要開口,卻驀地被他伸出手堵住了唇,他湊近她,低低的說:“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沈鬱白說著,退了一步微微彎下腰,將手伸到吳七麵前,問道:“吳小姐,請問在下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吳七心下了然,笑著將手放在沈鬱白的手心裏,不知為何,明明隻是十指相觸,卻在瞬間有了讓人靈魂顫栗的力量。

他牽著她一步步走上戲台,對視而立,分明是脈脈不得語,偏又好似輾轉了萬語千言。

沒有西洋樂曲,兩人就那樣極有默契的跳起舞來,連每一個節拍都是剛好。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個人,初見便似故人歸,隻需一個眼神便知對方所有的喜怒哀樂。

沈鬱白對於吳七而言,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不知道在她至今為止一帆風順的年華裏遇見他,究竟幸是不幸,她隻知道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她喜歡他,恰好他也歡喜她,這就夠了。

靜默的戲台上,吳七和沈鬱白無言踩著舞步,連佩玉在門外看了,亦一言不發的走遠,不忍驚擾了他們。

冗長的沉默後,沈鬱白突然低低開口:“吳七,有句話不知道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