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芙蓉夜開(2 / 2)

去了香氣的好處就是,我終於不用再吃那些臭烘烘的丸藥了。每日值班時間一過,我就偷偷跑到太液池邊的汀蕪水榭,亭閣瓦當皆是琉璃所製,上書先皇親筆“一江明月碧琉璃”。

坐在汀蕪水榭望去,太液池中有三座人造神山,喚作蓬萊、方丈、瀛洲,浮於大海般巨浸的悠悠煙水之上,水光山色,相映成趣;岸邊滿布雕胡、紫擇、綠節之類水生植物。池邊鋪滿平沙,沙上棲息著鵜鶘、鷓鴣、鷦青、鴻猊等珍禽,動輒成群。

脫了繡鞋把雙腳浸在水中,嗅著磅礴浩淼的煙水之氣,我覺得身體內充盈的奇異力量在水氣的滋養下慢慢變得豐沛充實。

入夜,正是風涼人靜時。宮裏頭除了巡邏的侍衛和為主子端送夜宵的宮人,隻剩隨風搖曳的宮燈,瑩瑩的照亮回廊殿角。

汀蕪水榭裏並沒有安放燭火,隻有微弱的月光照進來。太液池水在夜風的吹拂下,細浪翻滾,發出細碎的聲音。

我穿著一身緊衣窄袖的墨綠色衣褲,悄無聲息的走進汀蕪水榭。

白天裏在這玩水時,我便發現池邊漂浮的一片片粉色花瓣。那些花瓣初看時仿佛是五瓣桃花,但若撚起細瞧便會發現每朵花瓣上都有一條隱秘的金線。這是徙花教教主安排手下行動時慣用的的徙花令。

夜色濃鬱。我瞧著四處無人,飛身輕點水麵飄至湖中的瀛洲島上。

一身太監裝扮的容端蘊長身玉立,月光清淡,照在他身上卻光彩萬千,墨藍色太監服本是最低微卑賤的服飾,穿在他身上卻衣袂翩翩。聽到腳步聲,他側首看向我。

“子皙!”我驚喜過頭,本以為來人隻是普通的信使,不曾想右使親自來給我報信。容端蘊平素待人和氣,麵上常掛著淡淡暖笑,自從十歲時在瀛洲島不打不相識後,我與他便成了無話不說的死黨,後來跟著他混久了,什麼左右二使、四大護法全變成了我的哥哥姐姐,做什麼事都要來得容易一些。

“凝兒。”容端蘊抓住我向他疾速奔來的身形,消減了大部分的衝力,這才放開手笑看著我微微喘氣。

“哎哎,好幾日不曾這樣暢快奔跑了,你卻還拽著我。”

子皙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疼惜神色。哎,他總是這麼多愁善感。我這人最怕別人露出這種傷感中帶點小溫柔小憂愁的小眼神,總覺得渾身不自在。瀛洲島人人都知我號稱“煤球”,滾到哪兒算哪兒,無論哪個角落都可以燃燒熊熊熱情與光輝,普照萬物……

咳咳,扯遠了。此刻看到他眼裏的難過,我覺得總得安慰一下,“這漢宮雖比不得島上住得舒服,不過這幾日我隨著姑姑瞧見了許多漂亮的娘娘,她們身上沒有姐姐們的香氣,妝也有些俗豔,可是卻各有各的脾氣,幾位娘娘湊在一起說話,明裏暗裏的意思轉來轉去,聽著倒像唱戲,好玩得很。”

子皙聽我這麼說,緊皺的眉頭紓解了許多。

正當子皙準備拿出教主的密信時,東邊的水中傳來嘩啦啦的劃水聲。我和他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閃身躲藏在假山石後。

島上沒有燈火,隻能借著水麵反射的月光看清來人仿佛是位青年。他赤著上身,肌肉紋理分明,在初春冰冷的湖水裏浸了這麼久卻絲毫不顫抖。黑亮柔順的發絲鋪了一背,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下身白色的中褲濕透,緊緊裹在健美修長的雙腿上。我竟然看得有些呆愣。

子皙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我揮走他的魔爪。他又靠過來,一把捂住我的眼睛,將我拖走。

坐在岸邊岩石上的青年隻是抬頭望著深黛的星空出神,仿若無所察覺。

走到水邊時,我鬼使神差回頭張望,隔著夜霧,隻看清那個略顯瘦削的背影寂寞地獨坐在岸邊,滿世界的喧囂繁華都仿佛與他無關。心裏,竟也跟著變得冷冷清清。

“快走。”容端蘊拽了拽我的袖子,我這才恍然回神,跟著他一起悄悄沒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