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還魂(1 / 2)

“皇上,皇上——”內侍飛也似地跑來。

“何事如此驚慌?”陸濟的臉色不太好看,將將才送走個瘟神,不知又起了什麼事端。

“流芳殿裏那位先帝的太妃醒了!”

子箏醒了!簡直荒謬!陸濟倒抽一口涼氣,五髒六腑在此刻似乎都緊緊縮成了一團,她怎麼會醒過來!明明早已經斷了氣,明明屍首都已變得僵直冰涼,明明萬無一失,再也活不過來……

“陸濟,你女兒醒了,”穆肖忱倒是老神在在,他把玩著他拇指上那個玉扳指,“可要去看看?”

“皇上,臣以為流芳殿的太妃已經歿了,應該好好安葬才是,怎麼能讓太妃不得安息,流連人間。”陸濟做了虧心事,自然怕極了鬼叫門。

“陸濟,你是當真不要你女兒了?”穆肖忱取下扳指舉在日光底下賞玩,玉扳指翠得那叫一個通透,隻怕是人心都被那澄澈的翠色滌蕩三分。

“逝者已矣,過度悲痛留戀是婦人所為。”

“那便好好安葬吧。”

“爹。”

這聲爹叫得陸濟毛骨悚然,不住打了個哆嗦。穆肖忱登時亦是心中冰涼,一個手抖那玉扳指便碎在了地下。

陸濟猛然轉過頭去,昨夜還好好躺在棺材裏的死屍現下竟然遠遠的站在殿外,那雙漆黑的眸子直盯著他,盯得他全身發麻,無處可逃。

“是人是鬼?”穆肖忱壓低了聲音問國師。

“是人。”月鳴不冷不熱的答。

“我是子箏啊,爹。”陸子箏見了至親,情緒激動難以自製,更是加快了腳步朝陸濟走來。她後麵跟著宮人無數,俱不敢攔。

“你少在這裏妖言惑眾!子箏已經去了,你是何方妖孽!”陸濟一路往後退,而陸子箏卻步步向前逼來。

“爹,我不是妖孽,我是子箏啊。你看,我渾身都是那日留下的爪痕,”陸子箏雖然被換上一身幹淨的壽衣,可那鮮紅的抓痕從領子裏一路蔓延到她臉上,長長短短深深淺淺到處皆是,怵目驚心,“幸而閻王不收我,我回來了。難道您也不要我了?”

“朕還有些事,陸卿,你便先和你的女兒敘一敘,朕不擾你們,”穆肖忱扭過頭去,不去看渾身是傷的陸子箏,對著身旁的內侍道,“去玉琨台。”

“是。”

不等陸濟行禮,穆肖忱的浩大的鑾駕便先起了步,直走出出殿門後一轉彎,竟然就不見了蹤影。

“爹。”陸子箏逼到陸濟跟前,一雙明眸裏含著無盡的淚水和淒苦。

“子箏,不是爹不保你,是那新君入主大勢所趨,爹也是實在無奈才做出此舉——”陸濟已經退無可退,他發出的每一個聲節裏都帶著顫抖,每一個音節都如同沙礫一般撕磨著他的喉嚨。

“您在說什麼胡話,”陸子箏神情柔弱純良,根本不像是為了報仇而來厲鬼,“都是那白虎害慘了孩兒!”

“子箏,好孩子,”陸濟心中懸起的石頭落地,說到底,他怕的便是陸子箏死不瞑目,冤魂徘徊不散,來找他報仇,“爹,爹明白你的苦。”

“爹,您可要替子箏沉冤昭雪啊。”陸子箏開始嗚嗚抽泣起來,那委屈萬分的樣子,根本隻是來找爹娘哭訴的孩子。

“子箏——”陸濟亦是老淚縱橫。

“爹——”這一聲陸子箏便是叫斷了腸子。爹,有些事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你便交待了出來,可見往日你待孩兒實乃不薄啊!我們之間那些父女情早已流盡,您現在又是何苦在眾人麵前涕泗橫流,惹來一身笑話。既然白虎娘娘說不能白白把我帶了回來,那我也不好辜負了她的期望。

爹,孩兒這次回來,一定會好好回報您的養育之恩。

陸子箏哭得愈發厲害,旁人眼裏,她哭的是冤,可隻有她自己才清楚,她哭的勢那個過去的陸貴妃,那個單純愚鈍的傻丫頭。

晩夏時節,餘熱未退,透著一點點風,搖曳著夜色。今宵夜朗星稀,彎月靜靜地凝固在一灘死水當中,像個被囚禁的美人。農舍中布置簡單,一張爛床一副舊桌椅便是所有。從窗戶裏看出去,農舍的後院裏還堆著小山一樣的柴火放著成筐的豬草。圈裏的豬時不時叫上一聲,惹得看門狗從夢中驚起便是一陣狂吠,今夜注定不能安眠。

雪清和穆璟雲會暫歇於這間陋室,皆是因為那隻幫了雪清不少忙的鳥兒。雪清信任這隻小鳥不是因為其他,隻因為她知道這麼個小東西在她麵前蹦蹦跳跳隻為了邀功請賞,不敢多耍花招。可他隻留下“娘娘勿憂,靜候佳音”八個字,便留穆璟雲和雪清等到現在。其實雪清也無更好的去處,隻能在此等待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