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吳村祠堂,中了梅花鏢的吳白靈抱住程自遠的腿,乞求援救。
程自遠也忍不住滿眼酸紅,安慰她:“你不會死的,不會的,你死過一次,不會再死第二次,你挺住,你會找到爸爸媽媽的!”
“可是好痛啊,好痛!”她手指自己的傷口,仰臉看他,目光裏滿是無助的哀憐。程自遠被這目光猛地紮了下,似乎她說的痛被這淚光傳導了過來。
“那好,叔叔幫你拔出來。”程自遠說著伸手握住鏢尾,用力一拔,噗溜,鏢帶著紅殷殷的血,像帶著淋漓的根須,拔離了深深的血口。嘩,那血口便像突然擰開了龍頭,往外飆出血柱。
程自遠大恐,急忙拿手去堵,滿手是黏稠黑紅的血。掏出紙巾堵,紙巾立刻濕紅打蔫。程自遠徹底沒招了,抬頭,不知什麼時候昏黑的廳堂不見了李嗣英,打走廊傳來嘶嚎和撲打聲,隱約的光影投過來,在地麵動蕩不已。
吳白靈氣息越來越虛弱,整個人像抽掉空氣的充氣娃娃,癟塌了下去,手卻牢牢攀住程自遠,嘴裏一個勁喃喃:“爸爸,媽媽……你要是爸爸……爸爸……該多好……我找到了,死兩遍也不怕……”
黑空的大眼定定地看著他,哀怨,渴望,痛楚,悵惘……
程自遠俯身抱起她,不斷安慰:“沒事沒事,你就當我是你爸爸,你找到了爸爸,沒事的……”
她慘然一笑,表情凝固。程自遠抱著的還是一隻布娃娃,爛了半邊的嘴巴如哭似笑地無聲大張,兩個眼睛深深地看向他,看向這個陰森森的世間。
哇嗚,浩浩歪嘴大哭,對程自遠叫:“叔叔,老師一向誇我很勇敢很聽話的,可是真的太痛了,嗚嗚嗚,我媽媽過世前拉住我的手,要我在孤兒院聽老師的話,好好長大,懂事,有出息。我不能死啊,我要回去,我要複活,可是我我我……我怎麼能再死一遍呢?我要活啊,叔叔你幫幫我,不要讓我可憐的媽媽……死在城裏燒成灰再也看不到的媽媽難過啊,嗚嗚嗚……”
程自遠眼睛一酸,淚水嘩地湧出來。他拉住浩浩冰涼細嫩的手:“叔叔明白,叔叔會幫你的,你要再勇敢堅強一次啊,挺住!”
浩浩含淚點頭,咬牙,把哭泣壓抑成低吟,目光也是定定地望著他,滿含期待。這懵懂的堅強,強行充大的幼弱,痛苦的鎮定,把程自遠猛擊了一下。抱住浩浩,忍不住顫抖,抽噎。小小的身子就在他懷裏一點點萎縮,扁平,最終還是無可挽回地變成一隻布娃娃,上麵的小嘴巴是緊咬的,大睜的眼睛是堅忍的,閃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欲說還休的迷茫與無助。
程自遠扭頭,一地的血汙,一地的布娃娃。
走廊上的打鬥聲還在延續,地麵上陰影亂晃,傳來微微震感,不斷有白色小身影被甩來,帶著哭嚎墜落,掙紮,變成滿是血汙的殘破的布娃娃。
兩個女鬼在走廊纏鬥正酣,突然黑暗深處爆出淩厲的喝聲,一團白色的光暈浮現,把周圍照得煞白煞白,前後的陰暗襯得走廊越發深長幽邃。光暈裏分出一白一藍兩個身影。
隨著這光影的浮現,走廊黑風呼嘯,塵屑亂揚,嘎吱,哐當,一路的木窗搖晃呻吟。
來的正是吳彩霞和劉國軍。
李嗣英稍稍一愣,避閃。蔡格娜琳卻咬牙前驅,罵:“驅使小兒陰魂和我糾纏,算什麼本事?有種親自來啊!”
光團裏,吳彩霞和劉國軍都發愣,互相看看,叨咕:“又來了個新鬼怪?”“用的還是姓劉的那一套——梅花鏢、飛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