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中國先後曆經鴉片,甲午之恥;心態上轉變尤為明顯,天朝上國的大公民國心態崩潰,從以前見西洋番人的一副鼻孔朝天,到現在對孔孟一陣狠批,對西方一切文化科技的無比推崇,文化上就不自信了。此時的租界人民就更是如此了,吃西餐,買洋裝,更過分一點,三句話夾一句洋文,時下一個新潮的詞叫什麼來著?哦,對了,人家文化人管這叫西學東漸,看多有文化。
要說我呆的這地兒上海那個遠東不夜城,東方巴黎,可邪得很,遠的那就是清軍入關的嘉定三屠,近的就那義和團,多少冤魂在這兒,邪著呢;話雖這麼說,但晚上的上海市可是十裏洋場,人來人往,各色的美女穿插其中。任由神州各地其他地方怎麼鬧騰,上海租界就如當年南朝的秦淮河畔,一片的靡靡之音,夜夜笙歌。
但是這一切聲色犬馬,都與我無關,我不過一個街頭混混,祖上從山東遷過來,祖父至今一口山東話,吃飯時一口大蔥一口饅頭,上海有格調的人見此無不鄙夷,所以我當然也不認識什麼租界有格調的人,那平常呢,也就隻能到處混跡過著日子,有時呢也就數著電線杆上的麻雀,一隻又一隻,好不無聊!最後還是托關係給找了一份賣報紙的差事,用父母話說,總好過你遊手好閑,無所事事,要是你妹妹還在……。哎,沒辦法,也隻能勉強幹著了,家妹都搬出來了,家妹自小聰慧,但是竟然離奇失蹤,被人暴屍荒野,說起來也怪我,算了,不提往事。
你說這租界人也奇了,天天的報紙新聞無外乎是名伶戲子與達官顯貴的旖旎桃色花邊,你說這些女人怎麼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不都一樣麼?但是,這不奇怪,奇就奇在租界內每隔幾日,總會有人離奇死亡,或凶殺,或自殺,死法千奇百怪。實際上,若非我一位天天光顧的顧客,我也不會注意到。
這位女顧客很是奇怪,戴著個禮帽,還圍一條絲巾,你說陽春三月的嘉定,誰沒事這樣穿,讓我一度懷疑是不是有白化病,不過很快我推翻了這個猜想,因為她頭發烏黑油亮,在三月陽光的映襯下,看得人目眩。
當然,這不是我對她印象深刻的原因,通常來講,買報紙的女顧主,拿著報紙就看花邊新聞那一頁,看完後那些婦人甚至都不瞟其他頁麵就拋到一邊或是扔了。但她明顯不是,每次她拿到報紙,總是找向那犄角旮旯的報紙一隅,我就好奇,在找什麼?來的次數多了,我就很好奇,三番四次就想問她,但是自己臉皮薄,想到對麵女子說不定是某位租界有格調的家族千金,怕人家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就忍住了,僅是憑自己個把月觀察,終於弄清這姑娘閱讀嗜好。
原本我也以為這姑娘也就是愛好特殊,也不認為自己會跟她有什麼交集,哎,但是俗話說得好,無巧不成書,好巧不巧,這幾天我還真遇到了一件稀奇事兒。
前幾天,上海灘鼎鼎有名的香糟風味飯店倒閉了!這事兒是奇了,整個租界誰不知道香糟是祥三爺的產業,祥三爺家中排名老三,因此自稱三爺,但大名叫祥糙,之所以這名兒啊,當年租界除了洋人和顯貴,貧民命多賤呐!但樸實的勞動人民始終相信賤名好養活,因此取了這麼個名字,後來發跡了,就取了個文雅的諧音作為飯館名,附庸風雅嘛,不然那些有格調的人怎會來。要說這香槽飯店開業以來,那真是名流雲集,平常我就去飯店周邊逛一下都會被周圍巡捕客氣地給請出來“滾遠點!”。這種大飯店也能倒閉?真是奇了,要說祥三爺沒出事,鬼都不信。
而且更奇的是,自從香槽飯店倒閉以來,我再也未見過那個神秘姑娘了,這不,我正想還從未端詳過那姑娘麵容呢,但那頭發是真靚麗,想得入神,一隻手給拍到我肩上:“想什麼呢?看你半天了,錢都不要啦?”聲音清脆,帶著埋怨,我回身一看,不是那神秘姑娘,又是何人?
頭發在陽光映襯下依然令人目眩,不同的是,臉上髒兮兮的,帽子也不帶了,衣服感覺也是幾天沒換跟以往光鮮形象相比反差巨大,看來也就是每天清水洗頭而已。我正這麼端詳她,卻隻聽得她不耐煩埋怨:“還要不要錢啊,做生意做到你這樣花癡也真是沒誰了。”
“錢當然要了。我隻是見姑娘那麼天生麗質,卻打扮得那麼……樸素,一時呆住而已,而且補充一下我也沒有花癡”我回複,用平常對一般客人的調侃來打開話題。沒想到這可踩了釘子了,姑娘立馬垂下了頭,末了又抬頭剜了我一眼,讓我心頭莫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