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栗子,正宗麻城栗子!”循著童稚的叫喊聲,自牆角處轉出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長得個子不大,褲管卷到膝蓋,打著一雙赤腳,上身卻穿了一件幹幹淨淨的白色短衫,一雙手也洗的幹幹淨淨,黝黑的臉膛上顯露著幾分委屈和怨尤,胳膊上斜挎著一籃子剛剛炒好的栗子,熱氣隱隱。
牆角下橫臥一個鶉衣百結的邋遢大漢眯著眼正懶洋洋曬太陽,聽見喊聲,睨起眼問道:“冷青,聽你這半死不活的吆喝聲,一準是又被冷老丈罵了一通吧?卻擾得老子好夢。”
那被叫“冷青”的孩童瞪了邋遢漢子一眼,氣道:“我就是被罵了,怎麼了?也總強過你這個臭乞丐整天趴在這裏裝死蒙人吃喝,羞也不羞?”
邋遢大漢嘻嘻一笑,說道:“冷清,我劉三爺在這洛陽城裏可不是孬貨,混跡這麼多年,誰敢對我說個輕視話來?就你一個人敢說,為什麼?嘻嘻...因為老子喜歡你。來來,把幾個栗子讓三爺品品今天的味道好壞?”
冷青“哼”了一聲不理,挎著籃子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回頭看看,又轉回來抓了一把栗子輕輕放在劉三麵前的破碗裏。
劉三大喜,抓起栗子也不剝皮放在嘴裏大嚼,含糊不清讚道:“好,好...”
瞧他虎咽狼飡的吃相,冷青忍不住問道:“什麼好,好的?”
劉三唾出栗殼,笑道:“栗子好,人好,再來一把更好!”冷青“呸”的一聲,掉頭就走。
忽聽有人”撲哧”一笑,一個嬌嫩的聲音叫道:“青姨,青姨,那個人無賴,騙小孩栗子吃,好丟人。”
冷青一抬頭,他隻顧和劉三說話,不知何時街心停著一輛華麗的駟馬高車,駕車的是一條黑凜凜的華服大漢,腰板挺得筆直。車沿的另一邊坐著一個身著錦衣,眉目如畫的小女孩,模樣和他年紀差不多大,腳上穿著一雙金線墨綠皂靴,一雙小腿在車轅上晃來蕩去的,靴子上的金線在陽光映射下,仿佛出水的錦鯉閃閃耀眼。方才那一笑一語正是這小女孩發出,冷青隻看一眼就趕緊低下頭,一種自慚形穢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急忙向前走去,連賣栗子的吆喝聲都羞於啟口了。
女孩瞧他走的匆忙,叫道:“喂,你幹嘛要走啊?青姨,我要吃栗子。”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車裏人叫嚷。
車裏一個婦人聲音笑道:“鹿兒,你又胡鬧,外麵的東西不幹淨,一會兒回府叫蓮兒給你煮新鮮的吃,咱們府裏的栗子可是阮二爺前幾日命人特地從湖北送過來的,又大又圓,蓮兒的糖炒栗子那可是好吃的很呐。”
女孩撇嘴道:“不要,青姨,我現在就想吃。”
車裏婦人笑罵道:“你這孩子,忒地任性,府裏好東西不要,偏地要吃這些外麵不幹不淨的東西。”向車後說道:”青雲道長,把栗子全買了吧。”
馬車的後麵緊跟著一騎,騎者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青袍枯瘦道人,高額銳目,鼻鉤如鷹。背上斜背一柄烏鞘長劍,血紅的絲穗迎風飛舞,一臉精悍之色。
冷青正走到他麵前,青雲道人應聲“嗯”了一聲,跳下馬攔住冷清,順手從身邊摸出一錠銀子,道:“銀子你的,栗子我的...”口音甚是生疏,仿佛不是中原人士。
冷青見他突兀攔路,已是一驚。待見那錠銀子足足有二三兩樣,就算買他十籃栗子也綽綽有餘,猛然之間睜大了眼,詫異說不出話。
車裏婦人笑道:“青雲道長,你這番說話模樣,可別嚇壞了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