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劃過岸邊剛剛冒出新芽的草莖,卻滋潤不了大地上愈顯蕭條的景象,一些黃土被翻了又翻,終於是長不出來什麼了,天災耶?人禍耶?正在岸邊呆呆望著水中倒影的少年,似乎根本沒有就這個問題得出什麼頭緒。
“嘿,蔣靖,告訴你取點水來,在那裏慢吞吞地幹什麼呢?”,不遠處正趴在地上的精壯少年不滿地瞟了岸邊的少年一眼,便又接著和眼前那一堆冒著白煙的枯草較起勁來。
“知道了,馬上就好!”,岸邊那個叫蔣靖的少年對著水中的倒影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容器舀起了一罐水。如同碎裂的鏡子一般,水中那個十四歲的少年不見了,英挺的鼻子,略帶陰鬱的眼睛,掛著幾抹黑泥的嘴角,稍顯淩亂的頭發,都隨著一圈圈漾起的波紋,蕩向了遠方。
“大功告成!”,剛才還趴在地上罵罵咧咧的少年此時終於把火生著了,不禁興奮地直起身來,隨後便開起了蔣靖的玩笑,“怎麼?覺得自己太帥了?咋還在水邊上照起來沒完了?”
“去你的!”,蔣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便把那一罐水鐓到了地上,“我剛才就是隨便想想…”
“要不說你們這上過學堂的就是不一樣…”,少年笑著調侃道,“不過我爹說了,莊稼漢就是莊稼漢,整天多想容易耽誤幹活,比如你這樣的,哈哈…”
蔣靖卻不願搭王彥的話茬,隻顧忙著手中的活計,“王彥,你確定這幾隻鳥夠咱吃的?”
“這年歲,能有幾隻鳥吃就不錯了好不好?多少人吃不上飯呢,你還挑三揀四的,你知道抓這幾隻鳥我費了多大功夫嘛!”,王彥邊說邊不爭氣地咽了口唾沫,“郭洪呢?讓他去偷幾個饃,怎麼還不來?真是笨得要死!”
話音未落,便見不遠處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邊跑邊向這邊招手,“來了,我把饃偷來…不是,拿來了!”
蔣靖看著郭洪踉蹌著好像要摔倒的樣子,不禁有一種想要笑的衝動,不過此時他還是忙著和王彥烤起了鳥,“郭洪,你拿了幾個饃?”
“三個,咱仨一人一個!”,郭洪氣喘籲籲地蹲下來,將懷中的還冒著些許熱氣的饃一個個攤在地上,“你們非得讓我去偷饃,你說我爹好不容易給我找了個活計,這要是讓人給抓住了,我不得…得讓我爹給打死!”
“偷都偷來了,別廢話!”,王彥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正在被炙烤的鳥,看著它們一點點滲出熱油,慢慢變成焦黃的顏色,似乎連升騰起的煙氣都帶了些香味,再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同時還不忘調侃郭洪兩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你這身板,我不信你平常不偷饃!”
“這…”,郭洪似乎被王彥說到了痛處,連忙把目光從火堆移到了地上,又從地上移到了鳥的身上,“誒,王彥,你把鳥舉高點,別一會兒燒焦了,你看這鳥都快熟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彥不耐煩地應了一句,隨即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就把目光望向了郭洪,“郭洪,讓你帶點鹽巴過來,哪呢?”
“唉呀!”,郭洪一拍腦袋,隨即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我…我給忘了…”
“靠,這怎麼吃?連點鹹淡味兒都沒有!”,王彥蹙著眉頭,瞬間連烤鳥都沒有了心情。
“沒事沒事,有饃就成,你剛才不還說好多人都吃不上飯嘛!”,蔣靖朝郭洪眨眨眼睛,連忙打起了圓場,“你看這鳥烤得焦黃,上麵還滋滋冒著油,味兒肯定差不了!”
“算了算了…”,王彥擺擺手,也不想因為這件小事破壞了心情,“蔣靖,你是咱仨裏麵唯一去學堂讀過書的,你說說,如果沒有鹽巴,還能有什麼法讓這鳥肉有了鹹淡味?”
“這好說…”,蔣靖嘿嘿壞笑道,“往上麵撒泡尿就成,不僅能當鹽巴,還能當調料,保證香的很!”
“這好辦!”,郭洪邊說邊認真地要解褲子,“正好我想撒尿,都怪我,忘了帶鹽巴,就讓我來吧!”
“去去去,誰要喝你的尿!”,王彥嫌惡地瞥了郭洪一眼,隨即把目光移向了蔣靖,“白上了幾年學堂,就裝著那麼一肚子壞水,我就說你讀書也沒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