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沼澤地中霧氣彌漫,即使是白天,站在其中,也隻能看到近處寥寥三四丈的距離,再遠處的叢林,那些高大的樹木都難窺全貌。
這裏處處滲透著枯枝爛葉與動物屍體腐爛的味道,入眼即是死亡枯敗,人蹤寂滅,仿佛一切的活物都難以生存。
但是事實的真相卻與看到的表象恰恰相反,墟林的雨季帶來的是一片生機勃勃,滋潤著饑渴了大半年的叢林活物,讓它們重新煥發生機。
死亡與生機並存,便是墟林雨季獨有的味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逐漸陰暗,一片片被叢林隔開的沼澤地中的空氣開始流動,不多時就衍生出強勁的冷風,原本安靜到壓抑的氣氛仿佛被一瞬間打破,各種聲音嘩然而起。
無數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了。
這裏絕不適合人類生存居住,單單是在雨季來臨的幾月,不僅有各類強大危險的動物,而且幾乎不會斷絕的雨水會一遍遍洗刷這裏,仿佛會清除一切外來的東西,雨水的漲落導致沼澤的遷移,難以留下一處相對安全的所在。
※※※
這場突來的風雨驅散了濃重的霧氣,視野一下變得開闊起來,就在沼澤邊上,距離茂密叢林不遠的地方,站著一隊人。
他們身形寬闊厚實,腰間配一把闊劍,一身銀色的盔甲頗具威武神氣,盔甲背後一柄利劍形狀的圖案從脖頸處直貫腰肋,又添殺氣。
共有七人。
他們在雨水中站得筆直,仿佛是飽經訓練的戰士,並排看著眼前沼澤地中積水越來越厚,似乎想要繞過這裏,卻不知道為什麼停了下來。
他們一動不動,安靜了很長時間,看到大雨似乎沒有即停的意思,七人中最右端的人才開口說話:“大人,我們得到的命令隻是搜尋到這裏,再往前走就是狩獵區與禁獵區的交界了,平民進入禁獵區可是死罪。”
“我知道,不過我也知道近年來各族幾乎橫掃了狩獵區,即使是雨季,我們站的地方已經很少能捕獲到獵物了,再有經驗的獵人,也會冒險往深處去。”
這聲音中氣十足,帶著一絲常常發號施令所特有的威嚴,雜亂的雨聲中聽得十分清楚。
“如果要進入禁獵區搜尋,需要征得千戶大人的同意,隻是我們已經沒有渡鴉了,萬一發生什麼不測,我等都要受罰。”
領頭的人是個中年人,頭盔下神色十分沉穩,這時向前邁了一步,雨水瞬時漫過他的靴子,他望了一眼寬闊的沼澤地,又收回目光看著最右的人,對著所有人說道:“你們是戰士,而不是懦夫。”
他加重了語氣,:“千戶大人年事已高,我也將止足百戶之位,沒有進入神殿的機會。但是你們還年輕,都有希望進入神殿成為騎士,那時將享有無上榮光。如果查明此事,便是大功一件,是進是退,不用我說你們也應當明了。”
其餘的五名戰士一聽這句話,呼吸也似乎因為過於激動而變得急促起來。
右邊的戰士有些害怕領頭之人的目光,微微垂手躬身,抿了抿嘴,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沉默了片刻,又重新站直。
中年戰士又說道:“你們都是優秀的戰士,生來便應當追隨戰神大人左右……小心,趴下!”
說著,他突然厲喝一聲,接著便迅捷地向前撲倒了離他最近的戰士,而其他人隻是微微一愣,也順勢要向前臥倒,緊接著便傳來了落地拍水“撲通”的聲音。
這七人做完這個動作也隻用了一眨眼的時間。
當中年戰士轉頭看到身邊的人時,隻見他們的臉都浸在雨水之中,平趴在地上,在他們脖頸處,都插著一隻長長的黑色箭矢,刺透鋼鐵之盔,深入一尺,從後向前貫穿,滾燙的血液從喉間流出,染紅了大片的雨水。
六人中隻有被他壓在身下的戰士還活著,此時也似乎有些驚呆的樣子,怔怔地看著身邊前一刻還活生生的夥伴。
中年戰士既憤怒又悲切,眼睛凝望著不遠處的叢林,隻是那裏除了一片模糊的綠色樹影之外,沒有絲毫異常。
他對著身下的戰士說道:“聽著,我們分開逃,我向西去,你朝東去,一定要活著出去,當麵向火鶴大人彙報,請他派騎士來。”
“是,大人。”
聽到中年戰士比較鎮定的話,年輕戰士才稍稍從恐懼緩過神來,但是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了他們。
中年戰士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是連褚族最強大的戰士,我記得你父親也曾為戰神戰死,他的英靈將長伴戰神榮光,你也應該像他一樣。”
年輕戰士似乎被此語激勵,眼神堅定了不少,握拳與中年戰士相擊,說道:“忠誠即信仰。”
“忠誠即信仰。”
中年戰士目露殺機,點頭默數到三,便滾落一邊,同時沿著沼澤畔狂奔,年輕的戰士則向著另一邊跑去。
他們站的地方距離叢林隻有十幾丈遠,箭從他們身後的叢林射來,所以他們隻能一邊遠離那裏一邊又向著兩側的叢林靠近,此時隻有進入叢林才有活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