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武辰二年,正月開春。這日清晨,皇城之中洋溢著一派春意濃濃的景象,但博書齋之中卻是死一般的靜寂。

書房的大門已經閉鎖了整整一日,小書童們在外邊走來走去,麵麵相覷,感歎這位新任首輔真是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首輔大人已經一天沒出來了?”

“沒啊,大人在院子裏捉蛐蛐呐。”

“……這個季節哪來的蛐蛐啊。”

小書童們懂也似的對視一眼,都感到自家大人興許是被誰給逼瘋了,但也沒怎麼在意,紛紛聳肩,隨後各幹各的事去。而此時,他們口中的“新任首輔”正像個大灰狼似的在花叢之間遊走,目標隻有一個——捉蛐蛐。

傅茗淵捋起兩袖,雙眼幹澀,忙活了一整天也沒尋見一隻蛐蛐,遂苦悶地蹲了下來,仰天長嘯。

這個季節,到底要上哪裏捉蛐蛐去啊!

她開始拚命地搓揉起了頭發,感到一股即將升天的超脫之感,卻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關於她為何要在自家花園裏捉蛐蛐,還要追溯到昨日入朝。

新官上任,喜氣洋洋,時隔三個月,她終於應了聖旨坐上這首輔之位。昨日清晨,百官一大早就在殿外守著,想要一睹這位新任首輔的風姿。

不多時,整座皇宮都開始鬧哄哄了起來,連皇親國戚及宮女太監們都對她的來曆甚是好奇,探頭探腦地想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可待人方一露麵,皆是一陣唏噓。

——原來首輔大人這麼年輕俊朗啊。

不曉得這個年輕人擔不擔得起重任啊。

哎,可惜女兒上個月嫁掉了啊。

那就再生一個唄。

傅茗淵站在台階之下,理了理頭冠,輕輕抖了下袍子,一邊麵對著眾人的注視,一邊款款上了台階。瞧她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有人讚她穩若泰山,又有人道她其實是裝得太好;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琢磨起了怎麼拉攏她,一時嗡嗡聲不斷。

她波瀾不驚地抬起眼,朝眾人微微一笑,站在前排的一個小宮女忽然捂起了臉。

眾人搖頭嘖嘖道:作孽啊。

傅茗淵雖然在笑,心裏卻是天崩地裂電閃雷鳴,宛如末日來臨。

……天殺的,當真到了進宮這一步了!

自從老首輔去世,三個月的守孝時光快得像眨眼,她還沒反應過來,聖旨就送到了家門口,緊接著一頂轎子就將她抬入了皇城,得了個金燦燦的官名:帝師。

老首輔的賢能是人盡皆知,出殯那日舉國同喪,都在惋惜這一英才的與世長辭;哭的最凶的就屬當今皇上:才認的老師就這麼歸了西,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

作為輔官的三公黑了黑臉:當他們不存在啊……

老首輔雖然走了,卻留下了一封遺囑,大抵意思便是要讓自己的一個學生來接任首輔的位子。皇帝一聽說是個年輕小子,百般不情願,可老首輔卻將此人誇得是天花亂墜,有如神仙轉世,故而他也隻好認了這麼個帝師。

起初百官都不大樂意。

縱然是老首輔的嫡傳弟子,但壓根就沒進過宮,也未參與過朝中之事,再者又是個年輕人,未免有些不妥。

當今皇上也是個年少的主兒,被百官這麼一威脅,自然也怕了,可老首輔也幹脆,直接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意願:翹辮子了。

此後,這封信就變成了遺書。

當年先帝聽老首輔的,老首輔又丟下那麼一封遺囑,這下連百官也都不敢多言,紛紛道以老首輔的眼光不會錯,陛下你就認了吧。

是以,傅茗淵在進宮之前,就被扣上了一頂巨大的帽子:史無前例的人才。

帝師帝師,縱然權力不及左右二相,但拿的俸祿可是以正一品為計,百官當然要瞧一瞧這位新上任的首輔是個什麼三頭六臂,是以便有了今日的入朝。

她順了兩口氣,抬腳隨著百官一道進殿,靜候片刻小皇帝也入了朝,上下打量她一番後,笑道:“傅愛卿,你何時回的京城?”

延景帝本名夏文燁,十五歲當的皇帝,今年剛滿十六。畢竟做了一年的皇帝,帝王的氣節是有了,但終究少年稚氣,也難怪讓老首輔到死也放心不下。

見景帝正與她說話,傅茗淵趕忙躬身道:“回陛下,前日剛到。”

景帝聽罷,粲然一笑:“有沒有帶什麼好玩的東西回來?”

百官聞言,驟一唏噓。

是個人都知道,這新任首輔離京三月是為了將老首輔的遺體帶回故鄉,雖不至於哭天搶地,但哪怕是做做樣子也不能遊山玩水啊。景帝到底年輕,這話可讓人怎麼接……

“陛下是否忘記微臣離京的目的?”傅茗淵慢悠悠地開口,“盡管隻有一年,但先師同樣是陛下的老師,不知陛下想讓微臣帶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