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賈吉二十歲,跟我一樣大的時候,就開上了轎車,賈吉比我大八歲,我二十歲的時候,開上轎車,已經很了不起了,八年前,就更不得了了。
賈吉曾經跟我說過他關於轎車的事。
他說,他那時候最愛幹的事,就是沒事開著轎車回家,帶一幫兄弟,買很多東西,招搖過市,感覺很拉風,好爺們,好有麵子。但後來賈吉不那麼幹了,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混混而已,越是顯眼,就越是讓人看不起,背後人家指不定怎麼罵自己呢,後來他也就很少回村子了,賈吉說,人倒黴了才會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才會不自我膨脹。
賈吉的工程從寧縣幹到了市,可賈吉總覺得生活太漂泊,於是他開了一家塑鋼廠,專門做門窗的廠子,賺了些錢後,就想自己蓋賓館,想有一個穩定的住的地方。
賈吉幹的工程很多,也很大,但早些年大手大腳,存的錢卻不怎麼多,賓館幹到一半的時候,沒錢了,資金鏈斷了。於是就去貸款,去借錢,這時候才發現,平時關係好的朋友,這時候都躲著自己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瘟神。
他跑了無數的關係,找了無數的人,親人朋友,就是沒人幫他,覺得他的賓館蓋不下去。鮑書記那時候剛剛當上書記,根基不穩,他也不敢去找。而那個時候,賈吉的大哥也退出了江湖好幾年了,不讓賈吉去找他。
就在這個時候,賈吉的弟弟賈祥,這個我很快就會見到的瘋子賈祥,做了一件讓賈吉想也不敢想的事,他跪在他們鄉家村信用社的門口,跪了整整兩天,逼的信用社社長給他代下了一筆款。
賈吉後來跟我聊天的時候,偶爾也會回憶一下自己和弟弟的那段歲月。
賈吉說:“那時候我們的錢有限,代的款勉強夠拉料,根本就請不起什麼工人,而且那時候,我處在眾叛親離的情況下,所以每一塊磚頭,每一個窗戶,都是我和我弟弟一塊一塊搬上去的,整個樓是我們兄弟兩蓋起來的,整整兩個月,我們做大工做小工,有時候累的跟猴子一樣。
我弟弟的背被壓爛了,晚上睡覺都得爬著睡,就因為那樣,我才有了現在的賓館。”
我沒有經曆過那麼讓人值得回憶的艱難創業,但賈吉說的時候,我能體會到他們兄弟的深情,真正的打虎親兄弟的感情。
賈吉的老婆說:“你賈哥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起起伏伏走過來的,受了無數的苦,享了別人沒享過的福,他今天對你這麼好,把賓館交給你,就是因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被這樣一個人看重是值得驕傲的,可我沒有,因為這樣一個人交給我的行業,不是我一直能走下去的,我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嫂子,我跟你說個事,白雪,我想讓她去做點別的,不在這做小姐了,你怎麼看?”在說完了賈吉的故事後,我問賈吉老婆。
賈吉老婆是個財奴,花錢很謹慎,賈吉取她,就是因為她會過日子,但這個女人,在大事大非上,倒是不含糊,她對我說:”你安排,隻要白雪願意,怎麼樣都行,但你要知道,一個墮落了的人,想回到正道上不容易。”
“我知道。”我說。
白雪是個小姐,但她的過去,我保證除了我,沒有人再知道,在別人的眼中,白雪是個賣肉賺錢的婊子,一個靈魂墮落的人,但我不認為,如果我是個女人,遇到了白雪那樣的經曆,或許我會活不下來,會跟白雪一樣,我堅信,自己可以讓白雪走一條正道。
“有這份自信很好,能讓她過上正經人的生活是個好事,不過你不要有那種想法,我知道你沒碰過任何一個小姐。”賈吉的老婆說。
“我知道。”我說。賈吉的老婆說的是什麼,我很清楚,她是不想讓我和馬飛對徐麗麗一樣,不讓我對白雪有感情。不管怎麼樣白雪是個小姐,賈吉的老婆是我們寧縣的,我跟賈吉又是好兄弟,她跟我的關係勝過白雪,她絕對是不希望我跟一個小姐有將來,這是一份善良的偏見。
帕薩特停在了賓館門口,穿著白襯衫,灰色馬甲,灰色西服的馬飛下了車,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對我說:
“斌哥,上車了,去顯示一下大哥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