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結束。
我跟塞西爾和雅迪結伴回去,莉莉安被愛伊亞挽留了下來,她將帶著項鏈在愛伊亞家住一晚。
這是愛伊亞提出的要求,她聽到莉莉安這幾天一直備受噩夢折磨表示很心痛。
回去的路上,夜色黑沉沉的,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透不過一點。
街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幢幢樓影之下,路燈在光影裏閃閃爍爍,像一個個沉悶的提燈人,隻有那些在兩旁因風吹而沙沙作響的樹葉,還在回憶著曾經的綠意。
自從夏天過去之後,科特市的雨來得愈發頻繁。
就像現在,雷聲似從亙古的過去傳來,月亮在烏雲裏將出未出。
我在德蘭玲路跟他們分別,轉入下個街區。
在接近家門的刹那間,鄰居的金毛犬瘋狂地吠了起來。我看到它仰著頭,在鐵鏈的牽扯下站立著,對一片看不見東西的地方齜牙咧嘴。
即使我發出它平時熟悉的哨聲,也沒有停下來。
金毛犬的聲音在附近引起一連串的響應,犬吠聲接連不斷。
受到這些天遭遇的影響,對於一些東西我變得更加敏感,盡管金毛犬對著叫的地方隻有關著燈的屋子,但當我越過窗口望進去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黑幕的時候,心裏還是感覺到有人在與我對視。
那個房間打開燈來,一個男人打開窗戶。
“人嚇人,嚇死人。”我搗鼓一句前世的話,不再疑神疑鬼。
打開門之後,驚雷在我耳邊炸響,宣告雨的落下。
進入家中,我同母親說明了莉莉安留宿的事,她表示理解。
泡完一個舒服的澡,我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坐在書桌前,準備給希爾寫封信。
今天從愛伊亞那邊得來的,寫著希爾收信地址的字條被我攤平夾在記事本裏。
屋外豪雨不斷,正對著我的窗口被雨滴打得咚咚響。
在風雨中,夜色越來越濃,屋子、樹木、路燈、還有狗叫聲,都好像一下子全都掉進了神秘的沉寂裏。
信已經寫了過半,在這片寂靜無聲的環境裏,似有讓我全神貫注的魔力。
我讓芯片把塑像座下的字符調閱出來,考慮著是否要寫進去,問一下希爾。可是沒等我考慮好,眼皮便越來越重,感覺從未有過的疲倦襲來。
就在這樣一個夜晚,我無法抗拒地昏睡過去。此刻的景象還鮮明地刻印在腦海——雨打玻璃的聲音,發出柔和光線的房間。掛鍾滴滴答答地走著,我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父母睡覺的呼吸聲,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從遠處的屋邸那邊傳來百葉窗吱嘎作響的聲音,霧和空間包裹了城市的一切噪聲。
我的頭猛然點了一下,馬上驚醒,重新掃視信上的內容,準備繼續寫下來,但是我頓住了。
上麵遍布灰塵,信上內容變成了我所沒看過的信息,筆跡雜亂,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我叫斯普林霍爾·斯密斯,家住塔城港小高地街四十四號。一七八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現在是何年何月已經不得而知——我在入眠後便陷入夢中,就此沒在蘇醒。”
現在是一九三七年八月七日,這封信寫於一百多年前!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下意識站了起來,才發現房間像換了個樣。
坐著的高背椅在劇烈的動作下向後倒去,驚起一片粉塵,椅子倒地的聲音在這個小房間裏麵也異常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