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這具身體本來就快死了,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從一場死亡奔赴另外一場死亡罷了。
她在黑暗中越走越遠,卻又忽然被身體的一陣動蕩驚醒了。
身為雇傭兵的本能強烈地刺激著她,雖然累極了,她還是強迫自己從那片甜蜜的黑暗中抽身出來。
葉瀾掙紮著將眼睛睜開了一隙,就看見那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拖著一架藤草編成的床。
他將她抱到床上,把采來的野花鋪在她的身上,然後吃力地拖著藤床來到河邊,將藤床和女孩一起推進了河裏。
熊冽看著沉睡的女孩,最後一次叫了一聲:“嵐?”
答應一下吧,嵐,你再不說話,我就真的不要你啦!
山野俱寂,風無聲地卷過山嵐,千萬株綠草都輕輕地彎下了腰。
半晌,沒有回答。
熊冽點點頭,仿佛要自己確認了女孩不會再睜開眼睛的事情,猶豫了片刻,從懷裏摸出一顆藍色的石頭來放到女孩的身上,他隻是個小奴隸,這顆石頭是他偶然從後山撿到的,雖然隻是一顆石頭,但卻是他身上唯一好看的東西。
熊冽伸手用力在藤床邊推了一把,看著藤床滑到了河的中央,在那裏停頓了一下,順著流水漂了下去。
藤床逐漸遠離了他。
熊冽站在岸邊靜靜地目送藤床帶著那個女孩子遠去。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他生病的時候幫他從主人那裏偷藥了。
再也不會有人在他受罰的時候在懷裏藏一個饅頭給他了。
再也不會有人在冬天跟他一起搓熱雙手,再一起去堆一個雪人了。
他編的草蚱蜢再也沒有人開心地接過去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再也沒有人陪他一起了。
熊冽第一次明白了離別和失去的意味,隻覺得這種感覺比他挨了打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床還要疼。
淚水瞬間湧上,奪眶而出。
他像是忽然明白過來了,忽然拔腿沿著河岸追了下去。
“嵐!你別走!”他拚命地跑著,像是隻要追上了她,她就不會離開自己。
葉瀾躺在藤床上,意識已經再一次沉淪了,卻又被男孩的呼聲喚回。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就看見男孩沿著河岸拚命地追趕著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那晶瑩的淚珠顆顆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為她流淚。
她從小就是孤兒,後來加入特戰部隊,卻又被國家為了更高的利益而放棄。
從來沒有人如此在意過自己的留存。
河水流動的速度極快,熊冽根本就追不上,他用盡了全力追趕,還是被落在了後麵,但他卻一直沒有停下腳步,仿佛隻要這樣,女孩子就不會離開。
男孩奔跑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但這一幕卻深深地印刻在了葉瀾的心中。
活下去。
此時此刻,葉瀾的全部心思都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為了他,活下去。
她一定要再見到他。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