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金烏被金焱星君驅著下了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帝俊叮囑暮緋千萬早些休息,萬不可再像前些日子般讀書讀到半夜。暮緋含糊混了過去,帝俊頗為無奈,卻也由了暮緋的性子去了。想著明日去太上老君那裏尋些美容養顏的書來,暮緋向來愛惜自己樣貌,循循善誘總不如恐嚇來的有效些。
卻說帝俊離了緋煙閣,一路悠悠無目的晃到了涼亭裏。夕陽下,湖水波浪層疊,遠處霧氣迷蒙間青山起伏連綿,與那扇麵上的西湖風景倒有了幾分相似。湖裏荷花低了頭,葉尖上掛了幾分露水,氤氳出了幾絲微甜在風裏。一抹未來得及落下的餘暉斜打在帝俊身上,拉長的身影有幾分落寞。
觀硯送了公文過來時,看到的便是自家主子端坐在石桌旁盯了湖中荷花細細看,隻是怎麼看都是幾分苦大仇深的意味在裏麵。
“觀硯,你說我是不是操之過急了些?”
帝俊並未回頭,背對著觀硯揉了揉額角。
觀硯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遞了公文在桌上,仔細拿捏了一番道。
“主子千年都等了過去,這幾年時光眨眼也便就過去了。”
帝俊沉默半晌,苦笑道。“凡間有句話,叫作行百裏者半九十,我便是在這最後一步了。”
觀硯默然,主子這千年過的著實苦了些,不過好在就要脫離苦海,這千年時光也算是沒有白過。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與暮緋上神說個清楚。”
久久未等到帝俊回答,觀硯抬了頭偷偷看了看。帝俊一隻手支在頜下,另一隻手裏把玩著朵凋謝的荷花。原處的霧氣似是重了些,帝俊睫毛上沾了些許水滴,從觀硯這裏看去,閃爍其間,像極了玉衡星君夜裏撒出來的星子。
暗歎自家主子才貌出眾,文能提筆畫江山,武可躍馬定江山。隻可惜情路坎坷,吃盡了苦頭,哪還有天族太子該有的半點風姿,當真是令人心疼的很。
這邊帝俊望月感懷,暮緋也是沒來由的傷感。自打住進了這緋煙閣,暮緋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來。夢中是大片大片的迷霧,暮緋行走在霧中時有時會見到個紅衣女子,女子一襲大紅衣袍甚是妖豔,舞衫回袖勝春風,歌扇當窗似秋月。翩翩身姿宛若驚鴻,仿佛兮若青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有時卻隻有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琴聲淡而不悲,如清泉流水般潺潺而過。暮緋偶爾會在想著這人手指撫琴時的樣子,隻是每到此時,明明歡快的曲子卻甚是淒涼,像是秋雨打濕了衣裳,涼意出自最深處。暮緋隻覺得有說不出的難過,徹骨的悲傷彌漫溢出心底,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自己遺忘了,丟棄了。琴聲呼喚自己,可自己卻不知道那是什麼,隻能愈發縮蜷了身子。每每醒來時,枕上已滿是淚痕。因此夜裏總是不想入睡,常常點了燈來讀些野史看。
暮緋坐在鏡前,定定望了望鏡裏的自己,不知是自己太過在意還是真的太過勞神,看上去似是有些憔悴了。也不知容九長了副什麼眼神,日裏還捏了自己的臉說自己愈加富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