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兒,活下去……為了將軍府的百口人命,活下去……爹爹,要去陪你娘了”寧恒遠嘴角鮮血噴湧確是兀自強咬牙關,額上青筋暴露,一字一句艱難擠出。平日裏溫潤如玉的臉上寫滿了深切的悲涼與哀傷。
“柔兒……”艱難的翻身將了無生氣的愛妻抱在懷裏,寧恒遠眼裏的痛意狂亂的蔓延開來。
“涼兒……快走,離京都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
拚著最後的一口氣交代完後事,那曾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的寧大將軍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誰人能想到,一生叱吒風雲,馳騁沙場的寧將軍不是死在了兩方交戰的戰場,入眼的最後一副畫麵不是此生最為牽掛的塞漠邊疆。而是死於京都那陰險的人心,死於那詭譎的局勢,入眼的最後一幅畫麵是那寧家上下百來口人命死不瞑目的場景……
一代名將,就此殞命。寂寂夜空一顆大如泰鬥的星芒劃破夜空,沉沉的往東邊墜去。
對著這橫陳在將軍府的一百多具屍體,麵對這被鮮血洗刷的庭院,寧涼捏緊了雙拳,沉沉的跪了下去,白皙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麵。
“父親,原諒孩兒不能聽從您的遺言,涼兒乃寧家第三代單傳,雖為女兒身,可自小女兒便憧憬那黃沙漫漫一望無邊的大漠邊疆,時常想著將來有朝一日能隨父親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可如今,奸臣當道,君上昏庸無能,聽信讒言,寵信奸臣,迫害我寧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您這一生忠貞為國,清廉正直卻落得這般下場。父親,我們寧家,所守護的從來就隻應是那錦繡河山,是這普天之下的萬千百姓。而不是——那暮氏一族的江山。”
年僅十三歲的少女跪的筆直,任那濃厚如油彩一般的鮮血淌置膝邊,層層浸染漫透至那身華裳。漂泊大雨不期而至,拳頭大小的雨點砸在少女瘦弱的身上,她一動不動。潑天雨簾中,遠遠望去,似是一座雕像,誓死捍衛著那莊嚴肅穆的將軍府。
這雨,下的漂泊洶湧,像是急不可耐般的想要洗刷掉京都某些罪惡的,肮髒的事物。又似要掩蓋這繁華京都的安詳外表下的波濤洶湧。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呐喊聲劃破夜空,直逼被鮮血染紅的暗沉天際……
京都最大的客棧,正值午時用膳高峰期,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據說啊,昨天夜裏那寧將軍府一夜之間上上下下百來口人全部死於非命,這事蹊蹺的很呢。你們說是誰與寧大將軍有著如此的深仇大恨?血洗將軍府?當真是殘忍至極。”
“聽說聖上震怒,要求大理寺徹查此案。”
“這寧大將軍,所向披靡,勇猛無敵。二十多年來戰功赫赫,威名遠揚,蠻夷聞風喪膽,胡人不敢來犯。可如今……哎!”
“可憐見我們這些百姓,這天朝沒了寧將軍,我們日後也不知是否會受那戰亂流離之苦。”
……
客棧最不顯眼的角落處,一名少年目光沉寂,靜靜的聽著來自街頭巷尾百姓們的議論聲,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天子震怒?徹查此案?嗬,誰人能想到,這寧家滅門一案不是別人,正是出自當今那高位上黃袍加身,人麵獸心的畜生之手。
爹爹常年駐在邊疆,看慣了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畫麵,結交的都是一些光明磊落的漢子。不懂京都的險惡人心。不明白功高蓋主這道理,不懂皇上內心的忌憚。加之有心人在皇上麵前的煽風點火,以那生性多疑皇帝的性情,自是將爹爹視為最大的威脅,欲除之後快。
想到這,少年的拳頭緊緊攥起,猩紅的眼底洶湧著滔天恨意,像隻被逼入絕境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