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月落日升,朝聞道音,夕破混沌,五感歸來,六識何在?

“六識既歸,元神何不歸位?!”

一聲輕斥喝退百裏濃霧,紅袖一拂,華光遊走。

濃霧散盡,隻見茫茫波濤之上,一少女淩空而立,紅衣灼灼輕紗覆麵,微微偏頭,眸光流轉間卻是姝色極濃,一身紅衣襯著眉眼傲氣,風華似要灼盡東海水氳。

海麵初平,感覺到暗處令人不悅的窺視感逐漸消散,她才開口道:“眨眼便又是百年,姑姑您可想好了?”

她的麵前,一團暖色光暈正上下飄動,晃動間竟傳出女子聲音,如幽泉流咽:“為了複興吾族,十世輪回又算得了什麼?”

光暈緩緩拉長,最後竟化作女子身形,“我兮妸自破殼以來享盡龍族尊崇供奉,不想臨了竟將我族害到如此不堪境地!”

兮妸閉眼,字字悔恨句句剜心,“我一人之過何以累我全族?我不悔曾幫那人逆天而行,我獨恨,他重整了六界新定了天規,享盡了眾生香火之後竟狼心狗肺到將吾族神名盡數剝奪!”

嗓音尖銳靈魄顫抖,兮妸已然失控。

龍族自天地開辟鴻蒙初始起,便行使天道賦予的執法權,經曆混沌洪荒兩個紀元,掣肘六界平衡,幾乎與天同壽!

執法行罰從無偏頗,龍族向來信奉天道,認為無情乃是公正,六界執牛耳者誰見了龍族中人不得退讓三分?偏生這數百萬年盛名竟因兮妸一朝傾覆!全族功德耗盡,氣運枯竭。

“姑姑!”兮妗妗慌忙安撫,“你的神魂幾經撕裂,尚未消散已是萬幸,切莫想不開!”

“想不開?我有甚好想不開的?”兮妸怔然,而後大笑,笑聲豁達毫無遺憾之意,“我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不喜歡這冷冰冰的天界,他想改變這一切。我極愛他,我願意他付出所有,哪怕是拚得身死道消也要讓他完成心願,他心中無我也沒甚幹係,隻要他高興了我便高興,我高興了這六界便該同我一起高興!”

兮妸神魂光芒逐漸暗淡,神魂之力卻是傲世無雙,“終究是恨我自己太過蠢笨,留下疏漏害了我族,”兮妸搖頭自嘲,“枉我自詡一生無愧天地,不負本心,不想年少輕狂卻是害苦了族人。”

“不,”兮妗妗難過的看著她,“青華心係蒼生,姑姑您又何嚐不是?膽敢改天的又何止他青華一個?!是他卑鄙無恥忘恩負義!用我龍族闔族覆滅代價換來的新紀元,耗盡我龍族氣運與功德換來的六界安寧,賭上我姑姑性命改寫的新天條!”兮妗妗哽咽,“他青華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做?美名搶去,髒水潑來,難道真的不打算給我們龍族留下一線生機了麼?”

兮妸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天地為局神佛為棋,棋差一招便是滅族劫難,思慮不周,此為我之過。”

兮妗妗卻是不解,“姑姑?”

“我族一生驕傲,神籍剝了便剝了,有甚稀罕的?貶族之辱兮妸銘記於心,他日定要讓我族中人超脫於六界之外,屆時六界神靈不過是我族下首之臣!”

“轟隆隆!”

紫色雷電翻滾炸響,天空一片墨色,此為——天道震怒之象!

天道震怒?嗬,兮妸冷笑,什麼聖人合道換世紀元,說得冠冕堂皇,不過亦是妄想與天同壽掌控眾生罷了,最終也逃不過被天道吞噬的命運,可笑那群蠢貨還在天上沾沾自喜,天道意誌,幾時成了說換就能換的了?

天道之下皆螻蟻,順者昌,逆者亡,大家都是逆天而行,又何苦互踩痛腳?

可惜這個道理,天族並不懂。

“妗妗,你聽好了,”兮妸神魂縮小成一團,“當日我被青華打落九重天後墜入了龍族傳承之地,險些喪命之際偶得始祖傳承,如今歸來自當再戰九霄!”

“我此番下界尋找龍族至寶之匙,除你之外無人知曉,我將心竅與情根沉入了蒼穹之巔深處,法身則存放在你兮輕表姑處,你要好好看顧我的身體,知道麼?”

兮妗妗紅著眼搖頭,“姑姑別想騙我,若真像你說的這麼簡單,你為何不去輪回司轉世凡間,偏要跑這陰陽交彙之處偷渡下界呢?”

兮妸:“……”

夜漸深,海麵深藍似墨,風起,雲層翻湧,長空皓月,月華漸弱。

而海麵上倒映著的暗淡月影,邊緣竟浸染著縷縷妖冶血紅。

兮妗妗一見眸兒半彎,伸出纖指朝那海麵月影輕輕一點:“陰月已現,輪回道開,姑姑可要想好了,這陰陽道可隻開片刻。”

你不帶著我,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隻見那處海麵急速翻湧,轉眼便形成了個深色漩渦。

兮妸不語,瞅準機會就跳進了那漩渦之中,眨眼間便不見蹤影,漩渦頃刻消失。

“姑姑!”兮妗妗氣急,“你的魂魄哪裏還受得住這輪回罡風?真是胡來!”

況且,你真當入了輪回我就沒法子尋你了麼?

龍主幼崽兮妗妗,不喜術法神兵,偏愛奇門詭道。

其父曰之:玩!物!喪!誌!